笔趣阁 > 第一江山 > 第五十七章 解惑

第五十七章 解惑

    闻清言和季文鸢出了家门后,先是走到了隔壁王婶家的大门前,轻轻敲了敲,不大一会,王婶便出来打开了大门。

    “小清言你身子恢复好了?”

    王婶拽着闻清言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担忧的询问着。

    “没事儿的王婶,对了,我今天想要去找秦先生,能不能带着童谣一起去,也不能总让她在家憋着,一起出去走走。”

    王婶听后脸上笑意大盛,连忙道:“好好好,当然好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叫小谣出来。”

    王婶笑呵呵的进了屋子,也就片刻的功夫,童谣便穿着一身新衣裳出了门,走到闻清言身边。

    “清言哥哥,咱们去哪儿?”

    童谣有些害羞的看了看一脸笑意却并不出声的季文鸢,随后对着闻清言小声问道。

    闻清言看到童谣后,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些许的笑意,他拉起童谣的小手,一起向前走去。

    “我今天早上看书时有些疑惑,想找秦先生问问,你先陪我去一趟秦先生的小琅嬛,然后咱们再在镇上逛逛。”

    闻清言与童谣肩并肩走着,童谣蹦蹦跶跶的跟在闻清言身边,脆生生的点头。

    季文鸢和王婶看着这一对,皆是会心一笑,随后季文鸢和王婶说了家常后,才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两个小娃娃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大多数过来人都暗自点头,和他们说话时也有意无意的给这两个还不懂男女之情的娃娃起着哄,闻清言还好,只是笑着回应,童谣则是脸色愈发通红,刚出平南巷子时,便已经像熟透了的苹果般,她低着头,不敢看向前方,和刚出家门活蹦乱跳的样子大不相同。

    三人路过四方街时,闻清言看了看青玉台,慢走两步,落在自己娘亲身边,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开口问道:“娘,今年过年的时候您弹的那首《葛覃》真好听,虽然我不太能理解这篇诗经中的真意,但娘亲的琴音却告诉了我答案。”

    旁边的童谣点了点头,“无论这首曲代表着什么,但曲中女子喜悦而急盼的感情却是很自然的流露出来,季姨真的很厉害呢!”

    季文鸢想了想,笑着对童谣问道:“那小童谣想不想和季姨学学这琴艺呢?”

    童谣惊讶的“啊”了一声,显得左右为难,闻清言拉过她的小手,轻声说道:“怕什么,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好的很,人们不是常说多条手艺多条路嘛,学学又不吃亏。”

    童谣看着闻清言拉着自己的手,靠近了他一步,低头低声问道:“那清言哥哥,你喜欢听曲吗?”

    “当然喜欢了!曲可解忧,曲可解愁,可解疑,可解惑,可解尽世间千千万,这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童谣听后,对着季文鸢点了点头,“季姨,那我跟你学!”

    季文鸢此时用手捂着半边脸。

    我儿子该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迟钝的时候是真迟钝啊,真是随了他爹了!

    听到童谣愿意学琴,季文鸢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大块石头,毕竟这手绝世琴艺是师承自己已故的师父,于情于理,她也不该让这门手艺断了后。

    三人谈笑间,便已经来到了青山私塾的门外,今日的青山私塾是每六天一次的歇息日,私塾内并无学生,但门户已然大开,三人踏门而入,刚好看到秦先生静坐在蒲团之上,安安静静的看书。

    君子如玉。

    秦先生见到三人后,缓慢起身,对着季文鸢施了一礼,随后对着闻清言问道:“身子无碍了?”

    闻清言双手叠起,躬身道:“学生身子已无大碍。”

    秦先生点了点头,闻清言接着说道:“学生今日有些疑惑,自己未曾解开,还希望秦先生可为学生指点迷津。”

    秦先生将手中书本合上,双手持书道:“可。”

    闻清言转过身,对着童谣和季文鸢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一会就出来。”

    就在此时,本已经转过身的秦先生开口说道:“都进来吧。”

    闻清言疑惑道:“秦先生的小琅嬛不是......”

    “规矩虽是规矩,但毕竟也是人定下的,今日小琅嬛的规矩便是来人皆可入内。”

    秦先生朗声笑道,缓缓走进私塾旁的院子内。

    季文鸢与童谣也不推脱,便跟在闻清言后面向着私塾院子里走去。

    三人进了院子后,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一小方院子内并不像其他人家那般简陋,却也不如一些大户人家的后院精美,反而观之能让人气定神闲。

    院子中央有一小假山,假山之上青葱碧绿,而一座小小池塘将其环绕起来,其中有几尾红色锦鲤,院子虽小,却也算得上曲径通幽,明明只有几十节竹子,却让三人有种出世离尘的感觉。

    三人沿着小径走着走着,走到了一扇门前,季文鸢抬头看了看门上匾额,从右至左描绘着三个大字——“小琅嬛”。

    三字以小楷书写,书香气从这三字中便扑面而来,三人顿时有所明悟。

    这扇门户不推自开,三人踏步入内,一道纯白屏风映入眼帘,其上一大大的“静”字让童谣瞬间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三人绕过屏风,只见其余三壁皆是书柜,将三面墙严丝合缝的堵住,其上不知几千本书,而屋子正中,一桌二椅,桌上摆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及一方玉制镇尺压住的白宣,一盏油灯,再无其他。

    “寒舍简陋,二位见笑了。”

    秦先生点头出声,季文鸢笑了笑回应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秦先生,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的道理,季文鸢还是懂的。”

    秦先生笑着走到了书桌后,将手中书本放置桌上。

    “怪我怪我,不该在你这般才女面前卖惨,当真是自讨苦吃啊!”

    季文鸢笑笑,“秦先生哪里的话。”

    秦先生转过头,示意闻清言落座,然而闻清言却是把那把本该是自己坐上去的椅子搬到了季文鸢身边,让她坐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秦先生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你来问秦先生问题,你让我做下去作甚,傻孩子。”

    季文鸢连忙拒绝,闻清言却执意让娘亲坐下,季文鸢拒绝不成,只得坐了下去。

    闻清言转身走到秦先生对面站定,施了一礼。

    “何事不解?”

    “学生七读《大学》,深知儒学垂世立教离不开其三纲之领要,八目之阶梯。”

    秦先生点点头,问道:“何为三纲,何为八目?三纲八目寓意为何?两者间作用为何?理解多少,先说来听听。”

    闻清言微微颔首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为三纲。”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为八目。”

    “儒家讲‘内圣外王’,学生以为,于三纲,内三外三,于八目,内五外三,八目为三纲之阶梯,三纲为儒学至高之要领,而终其所有,无非落于‘止于至善’四字之上。”

    秦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大学此书,粗略看来,你已得三分要义,再细说说。”

    闻清言恭敬开口道:

    “明明德,是正心修身后所得良好德行与善性,此为内圣,而人寻求这些品质的过程也必定难能可贵,书中有‘修己安人’一说,故而明明德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根本,此为外王。”

    “在亲民,有他书注解,‘亲’与‘新’同,故而亲民也为新民,古时某代商王《盘铭》有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一国之王都如此严于律己,正可谓是新民内圣之要领。而以‘新民’来‘亲民’,则为外王之所在。‘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这便是对于外王最好的解释。”

    “止于至善,则简单许多,明明德与亲民皆具,便可达到‘善’的最高境界,但学生认为,‘止于至善’之前,还应有‘知其所止’一说,若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尘世中处在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便更谈不得止于至善。若是知其所止,达到了至善之境,自然便可达到内圣的境界,而世人自然会以此作则,无论至善之人有意无意,皆可达到外王之所在。”

    秦先生仔细看着闻清言,说道:“你不是来问我书中疑惑的。”

    闻清言眼睛看向地面,并未出声。

    秦先生也不心急,耐心的站在书桌后面等着。

    书桌两人,隔桌相对,无人落座。

    良久,闻清言才抬起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秦先生。

    “先生,学生是不是应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此言一出,几人大惊。

    秦先生伸出手,示意季文鸢不要慌张,接着他开口问道:“我应该教过你,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

    闻清言双目微垂,秦先生见状,转过身子,从身后的书架上拿起一方如同拇指般大小的玉印,放在掌心中,递到了闻清言面前。

    “这是什么?”

    闻清言看着这精细小巧的印章,其上有一只小龙,龙身之上的鳞片也鬼斧神工般的细致至极。

    “送给你的礼物。”

    闻清言伸出双手,准备接过这小玉印之时,秦先生却将手掌攥了起来,把玉印捏在了拳中。

    “虽说年少不远游,但后面也有一句游必有方,如今你不过龆年稚童,却已有超越他人之心智,但仍旧有很多欠缺,我猜,你是因为经常读到‘格物致知’这四个字,才会有此想法的,对吗?”

    闻清言点了点头道:“先生,您说君子需慎其独也,又说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学生正是觉得自己并未做到‘格物致知’,所以内心才百般焦虑,况且,这半月来我也经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所以才......”

    见闻清言没说完话便沉默了下去,秦先生开口问道:“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闻清言摇了摇头,“忘记了,但学生自从醒来后便感觉心境通明,似乎看东西比以前更加透彻了些,但正是因为如此,学生才很苦恼,有了负笈游学的想法。”

    秦先生微微一笑道:“心境小成!”

    秦先生伸手打断闻清言,接着说道:“游学可以,但不要负笈游学,这天下越来越乱,你若是不会些保命的手段,怕是还没见到下一座城,估计就会暴毙荒野,你可以去找你爹的师傅学一些武学基础,有了防身的本领,也好出去走动。”

    闻清言面露苦涩:“他......行吗?”

    秦先生笑着摇摇头,“他都不行,那就没人可行了。”

    “闻清言,即便你心通透若明镜,但切莫忘记你的身份,知其所止为何,是你自己所说,言行合一固然重要,但孝悌仁义也不要忘记,这,才是为人之根本。”

    “虽说你我是读书人,却也要先学做人,再做学问。”

    秦先生再次摊开掌心,露出那一小方玉印。

    “你学武一年后,便可出门游历,待你第一次游历归来时,我便将这方玉印送给你。”

    闻清言点了点头,秦先生示意闻清言和童谣出去,只留下了季文鸢在屋内。

    “秦先生,清言他才七岁,明年也才八岁,如何可以出门游历?”

    忧愁此时挂满了季文鸢的那一张玉瓷般的脸上,秦先生看着季文鸢的眼睛,笑道:“那季姑娘就宁愿看着自己的儿子每日深陷于痛苦之中吗?”

    “可是......”

    “季姑娘,闻清言很聪明,也很懂事,别看他平时有些顽皮,但却内秀的很,他既然今日敢在你们面前说出这番话,那他此前必定在心中想好了万全之策,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来看,即便明年他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门游历,最多半年,便会归来,况且酒老会跟着他一起出去,这样一来,你可放心的下了?”

    季文鸢听后,脸上的愁容缓和了些,但仍旧有些不舍之色。

    “季姑娘,有句话,虽不当讲但我不得不讲,父母者有形之天地,天地者无形之父母,世上总有父母教不会的东西,他们只能在这天地间走一走才能明白,更何况闻清言曾与我说,他的名字是季姑娘想出来的,其中有一句是,有志言天下,无志做农耕,可如今闻清言心中有志,该如何做,我想季姑娘心中明白。”

    秦先生说完,季文鸢便对着秦先生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待得房间无人后,秦先生才开口说道:“进来吧。”

    一道人影应声而入,是秦先生的学生,也是秦先生赐字之人,卫翊。

    “你觉得,闻清言如何?”

    卫翊低头道:“自愧不如。”

    “大学之见解,学生望尘莫及,仅大学来说,闻清言虽小我三岁,却可做为我师。”

    秦青山面露微笑道:“直抒己见,不骄不躁,很好。”

    卫翊抬起头,看着秦先生,问道:“学生有一事不明,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秦先生伸手示意卫翊说下去。

    “虽说闻清言三岁识字,五岁看书,到今日也不过两年余,而学生却已经读书五年有余,仍觉得自己不如闻清言,最多十之六七,为何秦先生不将‘辰’字赐予他,反而赐给学生呢?”

    秦先生听后,走到门前,将书房大门轻轻关上,随后转身走到卫翊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辰’字,前任帝下第一字,蕴含仙界八成儒道气运,但却不能将此字交给闻清言,其中缘由不可和你细说,但有一点,今日为师和你说了,你便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能和他人提及,甚至连另外几位天守将都不能说,即便是未来的帝子,也不能说,如此这般,你可还想听?”

    卫翊点了点头,随后额间辰字显现。

    “学生卫翊以辰字为誓,绝不泄露此事,若有违背,宁愿人魂皆碎!”

    秦先生并未阻止卫翊立誓,待得辰字消散后,秦先生才慢慢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局中一劫,收官者也。”

    卫翊听后大惊失色。

    ————

    出了私塾后,季文鸢带着闻清言和童谣逛遍了小镇,在北立巷中不知何时有了一位手捏糖人的外来手艺人,闻清言和童谣在这手艺人旁边看了一下午,也学着自己做了几次,但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糖球,根本做不到人家的形似牛羊,腹中空空的境地。

    到最后,季文鸢还是给闻清言买了一只驴子样式的糖人,给童谣买了个小人的,两个娃娃拿着这两个糖人蹦蹦跳跳的闹来闹去,好生活泼。

    而正是因为这两个娃娃的打闹声,这半个多月来沉闷压抑的小镇也显得生气了许多。

    到了傍晚时分,三人才回到了家门口,童谣恋恋不舍的跟闻清言道了谢,却被闻清言一把拉近了自己家中。

    “爹,爹!你过来,我今儿个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闻清言自从这一下午的打闹玩乐过后童真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他大开家门,大喊大叫着。

    闻易行从屋内出来,闻禾皖骑在他的脖子上,显得很是高兴,而闻尽衍则跟在后面摇着头。

    “长高了?来我瞅瞅。”

    闻易行将闻清言拉倒院子中唯一的一颗桃花树下,让他背靠着站在一侧,把闻禾皖从脖子上抱了下来,仔细的看着桃花树干上的那些印记。

    “嘿哟,还真是,闺女,去抽屉里把爹的那把小刀取来,这次长高大约......一寸一,儿子,你还别说,生病确实长个哈!”

    闻易行笑着接过了闻禾皖递过来的小刀,缓缓的在树干上刻下了一道身高印记。

    闻易行摩挲着这一面树干上的印记,一脸满足道:“这个,是你刚学会走道的时候刻下的,这个是你一岁的时候刻下的,这个是你两岁,哦对,这个这个,三个月内长了两寸,猴儿急,爹记得可清楚了,还有这个......”

    似乎是闻禾皖听腻了,他跑上前去拉着闻易行的胳膊撒娇道:“爹,女儿也想量量。”

    闻禾皖这一出直接把在场左右人都看傻了。

    这.....还是我姐吗?

    这是我女儿?

    这是禾皖姐姐?

    没错,这就是我的妹妹。

    虽然没有出声,但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闻尽衍,闻尽衍耸耸肩,摊了摊手。

    别看我,我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闻易行把闻禾皖拉倒桃花树干的另一面,细心的丈量着,耐心刻下。

    闻易行又是来回摩挲树干划痕,嘴里不停念叨:“这个是四岁,这个五岁,你说你长得怎么比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还要快?”

    待得闻尽衍也不情不愿的被拉过去刻好了身高后,闻清言把童谣也拉了过来。

    “爹,树干还有地方,把童谣的个子也刻上去吧!”

    闻易行一听,面色大喜道:“诶唷!儿媳!来来来,让叔叔给你好好量量!”

    童谣一听到这莫名其妙的称谓,脸色瞬间通红,她低着头被闻易行拉了过去,背靠着树干,不敢抬起头看着大家,但余光还是时不时的瞟向闻清言,心中微甜。

    “好了,啧,儿媳,不是我说,我儿子没你高啊,这你都能看上?不过也对,毕竟是我的儿子,就得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闻易行哈哈大笑,这惹得童谣脸色越发红润,季文鸢上前两步,在闻易行腰间拧了一把,惹得闻易行嚎啕大叫着“谋杀亲夫,天理难容”,惹得院子里的孩子们都是捧腹大笑。

    一座小院,夫妻二人,儿女有三,共渡四季,五人携手,却道,家眷有六。

    童谣大笑过后,双眸泛着点点泪光,暖心而满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