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山踏入北立巷内张老的家中,此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张老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他的身边站有一稚童,身材偏瘦,脸上一副坚毅之色,即便两颊仍是有一些孩童才会有的肉态,但仍然掩饰不住他所散发出来的英气,这若是放在从前的乱世之中,也必定是大将之姿。
凤仙酒楼的石掌柜,成礼酒窟的沈桃,给石老板手底下打下手的李四时,还有白羽青圭,都站在张老的对面,除了李四时身边没有孩童,其他人身边都有一名年岁不大的稚童立于身旁,而最旁边,有一位比闻清言更要有儒雅之气的男童,单独站在一侧。
除此之外,在张老这座宅邸的阴影处,有六道隐匿的身影,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而秦青山只是粗略的用余光扫了扫六人的方位,便走到那儒雅孩童的身边站定,他看了看左手边的沈桃,脸上有些愁容,便轻声问道:“童谣呢?”
沈桃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越发的难看,她没有答话,秦青山也不再去追问,而是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站着,时不时的看一眼旁边的沈桃。
张老见人到齐后,轻咳一声,用手中的木质拐杖轻轻点了两下地面,场中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他,唯独李四时蹲在一旁扣着鼻孔。
张老也没有去管这邋里邋遢的店小二,他张口说道:“在今天密会开始之前,我要先说明一件事。”
张老说完这句话,秦青山明显感觉到沈桃的情绪有较大的浮动,他皱了皱眉头,大概能想到是什么事情了。
“帝主成帝时,收养了我们十二孤儿,镇守九重三十三天,其中有一条铁律,就是不得动儿女私情,动情者必酿大患,诸位,没有忘记吧。”
张老说话时脸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场中除了李四时之外,都开口答道:“没有忘记。”
张老将内力融入声音之中,大喝道:“有没有忘记!”
这一举动吓了众人一跳,沈桃上前一步,只见她眼圈泛红,她怒吼道:“张天铓!我们同为天守将!不分高低贵贱!你为何以气势压人!”
不等张老张口答话,沈桃继续娇喝道:“谣儿犯了大忌,不用她便好,为何要毁去她全身筋脉!她只是一个孩子!她能酿成什么大患!何故至此!”
张老一对白眉倒竖,他第一次重重的将木杖砸在地板之上,怒喝道:“沈桃!老夫若是不以雷霆手段制止,那之后都心存侥幸,暗中犯忌,帝主留下的后手成了一盘散沙,之后还如何扶持帝子登天!”
秦青山见状,慢慢上前,站到沈桃身边,还没说话,沈桃便转过头,红着眼睛对秦青山大声呵斥道:“你也是!”
秦青山到嘴边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来,李四时弹了弹手指头上的污秽,开口道:“女儿家就是容易动感情,这也不赖那小女娃,但张老头的做法也确实在理,律法不严,难以服众,沈小娘子,身处世颠,难免如此啊。”
没成想,李四时说完这话,场中一下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就在此时,冷不丁的传出来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李四时,李四时挠了挠脑袋,说道:“今儿吃多了,没憋住。”
白羽和青圭噗嗤笑了一声,但立刻就憋住,扳回刚刚严肃的样子,张老摇了摇头道:“然后咱们再说一说之后的安排,今天之所以将四时兄请过来,就是一起商讨一下,如何将帝子帝女的身份告诉他们又如何能让他们接受天地洗礼,重塑帝身。”
张老说完,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了秦青山,秦青山开口道:“其实这事并不难,帝子帝女二人虽性格迥异,但却谨遵孝悌之道,若是能说服闻小兄弟,再由他在合适的时机讲出便可。”
众人听后点了点头,唯独石掌柜开口道:“但这对小清言来说,会有很大的冲击吧,若是他发现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兄长姐姐,和自己的身份有天地之差别,会不会......”
“石丛,你心蒙尘了。”张老淡淡的说道。
石丛听后闭口不言,张老继续说道:“就由我去说,四时兄,那这......?”
李四时站起身来,看向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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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的眼睛,说道:“还是由我把闻兄弟带过来再说吧,一会凤仙酒楼见。”
说罢,李四时抬腿向着院子大门走去。
待李四时慢悠悠出了门后,张老张口到:“云渐。”
只见张老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那位英姿孩童便走了出来,站在长老面前不远处,双手抱拳恭敬道:“徒弟在。”
张老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轻声念道:“叶栾”
“在。”
“奚栀。”
“在。”
“卫翊。”
“在。”
“程悠扬。”
“在。”
“顾忘。”
“在。”
五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依次站在那名为云渐的男童身边,躬身回应道。
张老欣慰的看向面前的这几名稚童,开口道:“今后,你们六人就是帝子的护道者,待帝子重新纳入天道气运于己身,重塑帝身,你们要护佑帝子出这祖地,去寻剩下六位天守将的传承者,而当十二字齐聚,便可寻得帝主之所在,在那之后,每走一步都会凶险至极,你们,可能保护好帝子?”
六名稚童依旧保持着保全的姿势,云渐听完张老的话后,稍微顿了顿,才开口道:“可。”
其余孩童也陆续回应道:“可。”
张老点了点头,“今日就是赐予你们天守十二字之日,务必时刻记得这些字代表着什么。”
张老随后招手,将云渐招呼道身前,抬手在其额头上写着什么,停手后,一道夺目的金光在云渐的额头上显现,随后一个“子”字烙印在其额头之上,但眨眼间就消散于无形,云渐洁白的额头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张老再次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秦青山等人说道:“开始吧。”
石丛走到那名为叶栾且比其余孩童都略高一些的男童身前,开口道:“承字则承志,叶栾,此后道途并非会一帆风顺,你可做好准备了?”
叶栾开口,用着略显沉闷的声音说道:“义父,我做好准备了。”
“即便身死,也无怨?”
“无怨。”
“好!不愧是我石丛的义子!”石掌柜大笑道,随后在其额头上刻下了一个“寅”字。
又是一道金光透射而出,场中人看着这道金光中一拳崩碎仙界苍山的狂傲男子,皆是神情肃穆。
待到金光消散,叶栾双膝跪地,颤声道:“谢义父赐字!”
到了沈桃赐字之时,她缓缓走到这名为“奚栀”且略显俏皮的小女孩身前,看着那张玉瓷娃娃般的俏脸,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师傅?”奚栀并不太理解自己师傅的想法,但她也能看出来自己的师父有些不高兴,便轻轻唤了一声,周围的人们都默不作声,张老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桃二人。
沈桃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抬起了手,在奚栀的额头上刻下了一个“卯”字。
一时间红雨漂泊,这小院满天的桃花瓣却也只洒在了奚栀一人身上,而奚栀隐约的看见,这片片桃花上映出的一幕幕景象。
似有一女子一人入关,满城皆敌却面无惧色,却又似有一女子因为见到一文弱书生而脸红如潮。
奚栀不解,却仍是闭眼,慢慢的接纳“卯”字所蕴含的气运与大道。
飞花消散,院中地面上却未见一点桃红之色。
奚栀睁开了眼睛,即便沈桃依旧不曾言语,她依旧对着沈桃恭敬道:“谢师傅赐字。”
卫翊走到秦青山身前,抱拳躬身道:“请先生赐字。”
秦青山笑若春风,只是在其额头上轻轻一点,一时间小院内狂风起龙卷,无数片青葱绿叶围绕着卫翊的身子盘旋而上,化成三道碧翠清流,在空中盘根交错,隐隐有合而为一的迹象。
在场众人都是仰起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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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空中的那片奇景,张老呢喃道:“三气欲合,道之所向。”
空中的那三股青流在空中盘旋而下,缓缓的落在卫翊的额头之上,在其形成一个“辰”字的瞬间,小院内的异象骤然归于寂静。
秦青山缓缓落手,将双手继续背负在身后,他轻言开口到:“卫翊,君子三戒为何?”
卫翊此时额头上的“辰”字并未消散,他顶着这承载有些许别人没有的气运一字,轻声回应道:“少之时,气血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秦青山又问道:“君子三畏,为何?”
卫翊继而躬身回应道:“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秦青山最后问道:“君子九思,又为何?”
卫翊此时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却慢慢闭目,念道:“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卫翊答闭,额头上的“辰”字再次光芒大放,秦青山向前走出一步,厉声问道:“可以此为戒,修身正道否!”
卫翊躬身,一揖到底,大声喝到:“学生终身不忘此教!”
这片被张老封锁的小院内的天地道则,带着一股股常人察觉不到的气运,被卫翊的这一句话引导进这“辰”字之内。
卫翊震惊,他似乎在这“辰”字之中,隐约有一种随和却可令天下人折服的无上大道。
天地再次归于寂静。
秦青山走到卫翊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勿忘此誓。”
白羽见此状,走到那名为程悠然,肤色的略黑的小女娃身前,轻声道:“你师傅我可没有秦先生那般惊天动地的手段,但若是因为师傅赐字不够气势磅礴,心中便有落差,那这条道便不适合你,如此这般的话,可还愿做我之徒,承我之字?”
这肤色略黑,丢在大街上都不会被人记得的小丫头糯声却铿锵道:“愿!”
白羽听后欣然而笑,随后抬手,绘有一“巳”字,不同于其他人所绽放的金光,反而是一道刺眼夺目的纯净白光。
待得白光消散,程悠然半跪于地上,低头道:“谢师傅赐字,徒儿此后谨从师命!”
白羽笑了笑,转头和青圭对视一眼后,青圭踏步而出,对着面前这名为“顾忘”的小男娃身前,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开口道:“刚刚白姨所言,便是我之所想,顾忘,可愿否?”
顾忘点了点头,认真的盯着青圭那双并未因苍老而显得有多浑浊的双眼,说道:“顾忘愿!”
青圭抬手,轻轻的在顾忘的额头之上写着,顾忘闭上眼睛,心境平和。
一朵青莲在顾忘的额间绽放,刹那生灭,其中“酉”字刻于其中,并未有惊世之动,就仿佛一朵普通青莲,瞬间走完了一个轮回一般。
顾忘缓缓睁眼,用一副并未被凡尘蒙住的纯真笑脸看向青圭,“谢师傅赐字。”
青圭笑意温和的点了点头。
张老见赐字结束,便再次用木杖点了点地面,开口道:“天子将云渐。”
“在。”
“天寅将叶栾。”
“在。”
“天卯将奚栀。”
“在。”
“天辰将卫翊。”
“在。”
“天巳将程悠然。”
“在。”
“天酉将顾忘。”
“在。”
“此后以字为戒,缚已私欲,正天之道,辅佐帝子,重登帝位,护佑三界苍生,可愿?”
六位年岁不过十岁的孩童,此刻仿佛承载起了整片天地的意志,齐声喝到:
“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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