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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与君书

    我在海角,君至天涯,二十四载春秋前,君我未相见;

    君未见我时,身处寒雪中,未得两亲名,未见两亲容,

    冰霜透骨婴将死,轻唤天地无人知;

    偶遇一女身旁过,抱我归家且得活,

    育养小女七余载,授我七律与琴来,

    为师为友为严母,两人相依未觉苦,

    一十六岁师不讳,此后孑然又孤身。

    自悟琴律起云岚,山雾蒙蒙水潺潺,

    我心不知何处去,一人一琴赴江南,

    独登琼楼玉宇间,一曲九变天下然,

    此后伴琴得绝名,久锁樊笼不得情。

    君与我见时,身处危难中,天上风凄凄,天下雨丛丛;

    恶人携旨出恶言,楼下士子不敢言,

    却有君子怀抱剑,一人一剑独行前,

    天下万人弃我去,唯有一人登楼来,

    定我身边定我心,为我舍命心已倾,

    刀悬停落命将绝,誓于来生与君绝。

    剑匣与琴灵犀犀,似是君心知我意,

    琴音拂匣剑鸣起,呼雨而来风啸啼,

    君携我手唤剑成,君同我音唤剑落,

    一剑听雨落世间,一剑拂尘振苍天。

    我在天涯,君在我畔,二十四载春秋后,君我两相伴。

    君愿与我共生死,我愿与君长相厮,

    得见诸君平生幸,得见三子龙点睛。

    三千里,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何须与君话凄凉?

    仅以此曲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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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君书》音毕,刚好到了子时二刻。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镇中没来青玉台的人家到了守岁的时候,把家里的爆竹一一点了起来,怀安镇中刚刚闻琴落泪的老少妇孺们听到爆炸声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一曲《与君书》,唱出了季文鸢年幼时的凄惨境遇,唱出了遇到闻易行后的心态变化,简直是引人入胜。

    “以后谁再说我兄弟坏话,就是说我的坏话!”李四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着。

    “闻小子,我真没看错你。”邹还愿低声喃喃道。

    “也不知道以前的季丫头,是被人抛弃的还是将者遗孀,以后多照顾照顾闻家几人吧。”张老心中略有感触,这世间战来又争去,天下谁能免受祸乱?两百多年好不容易将十一国变两国,世道刚刚太平了一点,又因为过于太平,引出多少酒足饭饱后的糜烂思想?这翌朝的巫祸不正是摆在明面上的例子吗?

    张老扭头看着不远处被裹在小棉袄里的三个娃娃,伸着小手努力的够着台上的两人,咿咿呀呀的叫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谁能幸免呢?

    沈桃酒女此时也收起平时不顾形象的样子,偷偷抹了一把泪,旁边的秦先生悄悄的递给了她一个手帕,沈桃抹完带雨梨花,看着手帕边角上的桃花绣,放在掌心,悄悄的握紧了几分。

    王婶此时和旁边两位婶娘此时各自低头看着怀中的娃娃,一边哄着,一边念叨着“爹爹苦,娘亲苦,有儿爹娘就不苦。”

    酒老头倚着颠儿,看着南边,不知道在回忆什么,仰头灌了一口酒,发现忘记给紫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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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葫芦里补酒,便默默地挂回了腰间。

    季文鸢起身,闻易行撑着伞,站在她的身旁。

    “感谢诸位前来听小女诉一诉衷肠,这三年来,也是麻烦诸位了,但是小女还是在这里厚着脸皮说上一嘴,以后我们二人也少不了再多去叨扰各位,希望各位到时也能赏给我们二人个脸面。”季文鸢轻声开口。

    “弟媳妇儿都这么说了,以后有麻烦就直接来找我,怕是其他人也帮不上忙!”石掌柜边擦眼泪边说着。

    “石掌柜说什么玩意呢?这不是看扁我们了吗!”

    “真是的,弟媳妇儿要是来有求于我们,我们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人多力量大嘛,石掌柜的别把话说这么满嘛。”

    一片欢声笑语。

    大家在张老的道贺声中,依次回了家,去守岁,去吃那团圆饭,而像李四时这种没有亲人家眷的,都会跑去凤仙酒楼,聚在一起,喝酒谈乐。

    而石掌柜也会开着酒楼,自从这凤仙酒楼做起来那一天开始,每年大年初一都会给镇子上的家无亲眷的人们留着门,而且这一天的茶酒免费,若是这些汉子们手上有些厨艺,酒楼后的灶台石掌柜都能交给他们随意造作。

    这里的酒基本上都是村子里的酿酒仙手沈桃婆娘自产的,尤其是那上好的桃花酿,只要尝上一口,魂儿都能给你飘天上仙境去,而且这桃花酿最神奇的地方,能让不同人尝出不同的情绪和意境。

    少尝轻狂,中尝沉稳,老尝淡雅,动者尝狂风,静者尝镜湖,相思尝苦雨,断肠尝愁云。

    而这桃花酿的价钱自然也是比普通的青稞和烧酒要高出不少。

    虽然沈桃肉疼,但在秦先生对他讲述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道理之后,还是会在初一这天,免费送上三大罐桃花酿,惹的镇上的单身汉子们高喊着以后要把沈桃娶回家去。

    但无一例外,喊出这话的人确实是回家去了,毕竟世间男人谁能抗住这断子绝孙脚呢?

    李四时等人看着已经被端上来的桃花酿正高兴着,就看见酒老头牵着驴子进了凤仙酒楼的门,抱起来一缸桃花酿就走。

    这酒老头要干啥?

    这还看不出来!这是明目张胆的偷酒!

    老头你给我们放下!

    酒老头头也没回,说道:“这酒我给过沈丫头钱了。”

    众人这才止住步子,原来给过钱了啊,那就再去和姓沈的婆娘再多要一罐呗。

    酒老头出去良久,沈桃才抱着一罐青稞酒走了出来。

    “你们这么快就喝完一罐了?暴殄天物啊,这东西你们得品啊!”沈桃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啊,刚刚酒老过来抱走了一罐,说是给过你钱了。”一名叫陈阿皮的单身汉子说道。

    没成想沈桃听到这话暴跳如雷:“放他娘的狗屁!你们谁见过那老不死的喝酒给过钱的!顶多摔几个铜子!没准还是自己用泥巴捏的!他说这话你们也信!蠢蛋!”

    大家伙这才后知后觉,追出去后,除了满天的莹白雪花,哪还有酒老头和驴子的身影?

    没办法了,也不知道这酒老头又去霍霍谁家去了,两罐就两罐吧。

    楼内汉子们一脸肉疼。

    ————

    镇子中盖满飞雪的青石板街上,一个佝偻老头抱着一个有着自己一大半身子高的大罐,飞快的跑着,后面跟着一只慢慢悠悠踱步而行的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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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是跑,但这老头也只是做了做正在跑的样子,实际上和自己走路的速度没差了多少。

    正是刚刚偷酒成功的酒老头,这阵子上的人们都叫他酒老,因为他太爱喝酒了,爱喝的好像都不要命了一样,但是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久而久之,认识他的人就都叫他酒老,不喜欢他的人就喜欢叫他老顽皮,因为他总是逃酒钱。

    “嘿嘿,臭小子们还想从老夫手里要酒?想得美!哎颠儿,我有点累了,你能不能帮我驼会啊?”老头边“跑”边说。

    只见颠儿哼哧一声,一股热气从两个硕大的鼻孔中冲了出来,它扭头,直截了当的拒绝。

    “那你一会别喝,一滴都不给你,气死你!”酒老和颠儿赌气。

    “哎颠儿你干啥?你别拱我!酒要摔了!给,我给你喝不就得了!”酒老大惊,连忙制止正在用驴头顶他腰眼的驴子。

    一人一驴打打闹闹,到了闻易行的院子门口,一股股香气从屋里飘了出来。

    “茴香馅的?老夫不爱吃啊,嗯?里面还添了点东西,那老夫得品上一品了。”酒老头自言自语道,牵着颠儿进了院子。

    这镇子南边的平南巷子,基本上都是小镇上偏穷的人们居住的地方,这里的人们普遍是买不起炮仗的,都是在家里吃些平时吃不上的荤食,再煮一锅饺子,喝一喝面汤,围在炕上聊一聊天,守一守岁,这年就算过了。

    聊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只是一家人在这个团圆的节日里,坐在一起,总能感觉到一些平时感觉不到的暖意在,或者这时他们才会想到,有家,真好。

    酒老牵着颠儿进了闻易行家的屋子,每次来的时候,闻易行都会让酒老牵着的驴子进来,虽然酒老总是这个不会说话的驴子打打闹闹,但他总能感觉,他们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情。

    “师父来啦!”闻易行高兴的招呼道,原来酒老就是闻易行二人三千里生死途中,教会闻易行一招剑式的不正经师父,只不过季文鸢在弹琴奏曲之时并没有让这酒老头在曲中出来露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而酒老是闻易行师父的事情,镇子上也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酒老将酒缸放在桌子旁边的地上,颠儿曲退坐在一旁休息。

    “饺子来喽!酒老来啦,快来尝尝我亲手下锅的饺子!”季文鸢似乎和酒老很亲近,并不像在别人面前一样,用着谦称称呼自己。

    酒老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放进嘴里,尝了尝。

    “嗯!好吃,这茴香的饺子老夫不爱吃,但季丫头你今年这放了啥东西啊,香极了!”酒老伸出大拇指对着季文鸢夸奖道。

    “我在江南的时候学过一些酿花的技巧,可以当做辅料夹在菜中,这是我在家门口的那颗桃花树上取下的桃花,酿了大半年,就等着大年初一做饺子,等您来吃呢。”季文鸢笑道。

    话音刚落,王婶就又端着一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

    “哟,王婆娘也来了?这像是臭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儿,也好,人多热闹。”酒老看到王婶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随意说道。

    随后酒老将偷来的桃花酿打了开来,瞬间香气满屋,醉人极了。

    闻易行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点,举起了杯碗,相互撞杯,一饮而尽。

    对此终欢宴,倾壶待曙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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