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疏风骤,危机四起。
闻易行驾马而行,身前是香脂温玉,但他此时却无福消受。
身后满是杀手,虽然大多是江湖上不知名或小有名气的小高手,但耐不住人多,况且自己只是武道中的玄通第二境,刚刚踏入武道的门槛,这高手即便是追赶上了,也得让自己的准媳妇儿来对峙。
当初听雨楼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闻易行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出来的,剑匣上显现出的龙凤麒麟,还有那一只只自己叫不上名字来的瑞兽,都已经消失不见,唯独剩有一些湛蓝色的云纹留在了上面。
他之后尝试在剑匣上滴血,但毫无反应,他现在只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体境废物,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凝溪境废物。
闻易行仍然只会抡板砖。
但他以前在村里总是爱折腾自己老父亲的那匹爱马,一来二去,他这马术倒是变得相当精湛,此时在佳人面前,也终于是露上两手了。
怀安镇的人们看着这追杀的场景,揪心不已,闻易行为了护着季楼雨,背上早已满是伤口,这样下去,怕是会死在半途中。
酒老头旁边的李四时大大咧咧的说道:“这弟媳妇儿的琴技了不得,这里面的好人,就被白光包裹着,有着自己本来面容;这坏人就被黑雾笼罩化成恶鬼,这让那些看不懂的小娃娃也能看个明明白白了。”
“大道本就是化繁为简,季丫头境界高,对道的理解更高,已经到了可助他人悟道的境界了,了不得。”邹还愿不知站在了李四时的旁边,淡淡说道。
一道红芒三转又三转,化成了六道弧线,斩断了闻易行胯下快马的一条腿,二人携琴带剑摔在了泥土之上。
“这他娘的化成了妖怪我也认得出是六曲勾王越,好歹你也是武道小宗师,还帮着大翌这腐朽皇朝当江湖上的鹰爪吗?气概都被当作猪食吃了吧!”一位汉子看到这里跳脚大骂。
“咦?为什么闻叔叔他们斩了皇朝的官员,却是江湖的人来追杀呀。”一位孩童问道。
“半个甲子之前,大翌皇朝东御监的大太监,被人称为九千岁的李忠,得掌大权,不顾及庙堂与江湖的规矩,派兵入中立一州剑州的地盘上,杀了一位当时大剑仙的妻儿。恩怨波及家眷是江湖上的大忌。那位大剑仙归来之后发现妻儿尸首早已腐烂,痛心疾首,随后江湖上的侠义之士皆响应号召,到大翌的京都长天城内。要求翌平帝把罪魁祸首斩首,翌平帝不想惹得江湖共怨,但又不想交出李忠,便将从二品的尚书右仆射推了出来抵罪斩首。”中年儒生秦先生回应道。
“最后悟剑城城主,也就是当今江湖第一人杜景黎,当时与两座皇朝约法三章,一是不可派兵入剑州;二是要求两国疆域在剑州边境上各退二百里,划分为剑州的土地;第三则是要昭告天下,让翌平帝对着那位大剑仙认错。”
“让皇帝认错?怎么可能啊,那翌平帝照做了吗?”孩童继续问道。
“怎么可能不认错,杜景黎可是一人一剑守一城,为天下人守出了一片江湖,守出了一片敢与两座皇朝遥遥相对的剑州大地,江湖上的人,都谈‘侠义’二字,况且杜景黎此为,也帮江湖上的所有人争了一个真正的太平之地,而当时的人们虽然佩服敬仰当剑道双壁双剑仙,但若是谈到可让江湖之士凝聚而来共同对敌的人,除杜景黎之外,再无他人。”
“而翌平帝也确实照做了,不照做怎么能行,拒绝杜景黎的要求,江湖高手就要对大翌皇朝形成威胁,而本就虎视眈眈的傲寒皇朝肯定也会借势落井下石,这样一来,大翌皇朝的对手就从傲寒皇朝变成大半个天下人,还会导致国内民心皆失,如此一来便会让大翌皇朝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得不偿失,所以翌平帝不得已才发出一道诏书,说他翌平帝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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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大翌和傲寒皆让疆土七百里,将剑州旁的渝州也让了出去,到现在为止,说是三足鼎立也并不为过,但杜景黎不喜庙堂争斗也不喜硝烟战场,所以三足鼎立的说法也只是百姓口头上说说。”
“那为什么不让九千岁出来认错呢?”孩童傻傻的问道,秦先生用手中折扇轻轻敲了这孩童一下,笑骂道:“皇帝已经斩了尚书右仆射,要是翌平帝让九千岁道歉,这不摆明了说自己骗了天下人吗?那他这个皇帝还做不做了?”
孩童哦了一声,揉了揉自己有点疼的脑袋瓜,继续看着前面季文鸢描绘出的惊心画卷。
刀光又剑影。
闻易行和季楼雨又入绝境,六曲勾王越化成的鬼怪狞笑着,带着身后的一群妖怪步步向前,将二人围了起来。
像极了百鬼夜行的场面。
季楼雨看着满身是伤,摔下马后陷入昏阙的闻易行,仿佛下了某种决定。
季楼雨周身涯海浮现,龙门升起,洁白又纯粹。
然而下一秒,涯海逆转,沧澜逆流,溪水回溯,龙门变得浑浊不堪,升腾起丝丝黑气。
顺得天道,逆坠魔道。
唤琴而至,抚琴而出。
传出的并非是先前的渺渺仙音,而是一道道令人耳聋发聩的惊颤魔音。
季楼雨七窍淌血,魔音每出一声,血便多淌一分。
琴音逆行九变九化,整整八十一。
琴音落,百树枯败,百鬼散于天地间。
季楼雨停琴后,在原地缓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起身拖着闻易行走到了附近的一座小湖旁,此时的小雨已然停歇,只留下一阵阵清风。
季楼雨对着映照出天上一轮满月的湖水,看着映出自己满面血污的可怖面容,戚戚然的笑了,转头对着昏厥的闻易行问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你就该不喜欢我了吧。”
“喜欢。”闻易行细若蚊声,他刚刚醒来,就听到自己的准媳妇儿对着自己问着,他艰难的爬了起来,身上的刀伤崩裂开来,染红了裹身纱布,挥了挥手,示意季楼雨自己没事儿。
闻易行看着季楼雨这个样子,怕是为了两个人能活下去,又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
“你把我丢下自己走不就得了,我这人生下来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大事儿都没干过,到头来还得连累你,你带着我这个累赘做什么。”闻易行说道。
“因为那日在听雨楼,只有你站在了我的身边。”季楼雨抬头看着天上的皎月,轻轻说道,随后转头,看着闻易行。
“你娶我吧。”
闻易行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果然,变成这个样子就不惹人喜欢了呢。”季楼雨捧起湖水,准备清洗脸上的血污,谁知被闻易行一把抓住手臂,手中月变湖中月。
“我娶你。”闻易行说道,季楼雨看着他的眼神,干净又坚定,眼中慢慢浮起一股水雾,顺着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流了下来,如同索命厉鬼一般可怖,闻易行仍是坚定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娶你,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娶你,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了什么感人肺腑的言语,但.....”
闻易行还未说完,季楼雨便用食指抵在了闻易行的嘴上,柔声说道:“足够了。”
随后季楼雨从湖中再捧起湖水,静静的对着天上的明月,闻易行也如此照做。
“师父,楼雨如今已寻到如意郎君,您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爹娘,小子我也掳到了天下第四的美人作媳妇儿了,您二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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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上偷着乐吧。”
季楼雨与闻易行扭头对视,微微一笑,冲着天上齐声说道;“以水代酒,敬天地日月,敬万里星辰!”
一饮而尽。
随后二人又各自捧起一捧湖水,转身相对。
“世人长叹情深不寿如水月镜花。”
“纵然世间纷乱惹得污尘满身。
“我季楼雨愿与君闻易行执手。”
“生死相守。”
“我闻易行愿与妻季楼雨,生死相守。”
两人将掌中水水中月一饮而尽。
对月掬水两相和。
怀安镇上的人们看到这里,都偷着摸了摸眼中的泪花,就连平时豪迈的粗犷汉子,也是情不自禁的悄然落泪。
邹还愿此时默默说道:“闻小子,你是顶天立地的真丈夫。”
“以后你就是我的媳妇儿了,等咱们找到地方落了脚,就在那里共度余生,你在帮我生个大胖小子,闺女也行,我也不挑。”闻易行一边帮季楼雨洗干净脸上的污渍,一边哈哈笑着说道。
季楼雨被洗干净的脸上伴着皎洁的月光,透出一抹动人的绯红色,低声道:“我才不跟你生呢。”
闻易行把耳朵凑到季楼雨嘴边,贱兮兮的问道:“娘子,你说啥?”
“我说我才不跟你生!”季楼雨娇喝一声,推了闻易行一把,闻易行捂着被推的地方,龇牙咧嘴,季楼雨赶忙上前关心道:“没事儿吧,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她一抬头,看见一脸坏笑的闻易行,上当了!
闻易行一把搂过季楼雨,抱在怀里,猛地低下头去。
点绛唇中含玉勾,玉勾裹琼浆。
季楼雨没有抗拒,生涩的回应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分开。
“再来一次?”闻易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脸回味无穷的猥琐样子。
“滚开,臭无赖。”季楼雨红着脸,想要推开闻易行,闻易行哪能让他这般轻易的逃开,抱着季楼雨,不让他离开。
此时,荒郊野外的一座湖边,上演了一出荒唐戏,身怀绝技的武道小宗师,挣脱不开一个不会一招半式的凝溪境武者。
凝溪境强者竟恐怖如斯?
“你松开。”
“我不。”
“你再不松手我打你了!”
“那我也不松,哎你咋真动手啊?伤口!伤口裂开了!”
“我这次不会上当了!”
“不是,这次是真的裂开了。”
“我不信!”
“血喷出来了!”
“真的喷出来了,纱布,我去拿纱布。”
怀安镇的大人们基本上都扭过头不乐意看这一段,顺带着捂着小孩的眼睛。
季丫头,这段你就别让我们看了,这对于我们这些光棍来说,远比刚刚的生死追杀要来的血腥。
季丫头,你咋还让我们看没完了?我们懂了,你是不杀人,只诛心,好一手兵不血刃!
喷!给我可劲儿喷!把这臭小子给我祭天!
怀安镇此时,有人欣慰有人羞,有人热闹看不够,随着琴音一缓,所有画面都消失不见。
季文鸢抬手,三落琴弦。
这次,没有任何画卷展开,只有台上佳人开口,唱着千愁万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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