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尖摇摇头,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些事?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浆洗房的头儿先还硬气,不把我们当一回事。等花厅里面的事传到浆洗房,说大太太因跟三小姐作对,被褫夺了管家权,已经让老太太关起来养病了。二太太如今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宣了各路管事婆子过去,要重新分派呢。——那浆洗房的头儿才软了下来,痛哭流涕的为了求饶,说有赵妈妈的事禀报,希望能将功赎罪,让三小姐放她一码。”
蒙顶知道这个“赵妈妈”,应该就是先前死在老太太后院柴房里面的那个“赵妈妈”,心里很有些诧异。
碧螺等眉尖说完,也跟着笑道:“大太太做了十几年的内当家,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管事,有一多半是大太太的人。如今听说大太太不得势了,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钻营呢。三小姐如今风头正好,一多半的人都想来走三小姐的门路。”
蒙顶的眉头蹙了起来,叹气道:“今儿你们不在花厅里面,不知道实情。我跟你们说,若不是上官夫人今儿帮着三小姐说话,用上官家的威势逼老太太处置大太太,老太太才不会正儿八经地处置大太太。如今也不过是让大太太养病而已。——要说大太太真的就过气了,我看还没那么顺利。”
齐意欣在屋里也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此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扬声道:“有人在外面吗?”
眉尖、碧螺和蒙顶三人一起回道:“三小姐醒了?”说着,蒙顶示意眉尖和碧螺进去说话。自己在外面帮她们守着大门。
眉尖和碧螺便撂开帘子进去,对着齐意欣福了一福。
齐意欣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拿了篦子篦头发,一边问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
眉尖就把她们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包括在浆洗房里查衣裳的时候遇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齐意欣笑了笑,道:“蒙顶的见事还是不错的。大太太有娘家赵家撑腰。老太太是不会真正处置大太太的。”
这种事,齐意欣在前世的职场上见得多了。有些人,不管多无能。不管做了多大的错事。只要后台够硬,就别想让他们真正承担责任。——除非有一天,这些人的后台垮台了,这些人才会收拾包袱走人。
眉尖也跟着笑,问道:“三小姐,要不要听那浆洗房的头儿说一说到底是什么事?”
“她没有告诉你们吗?”齐意欣有些意外,还以为眉尖和碧螺已经知道了,才忙忙地当了件大事来报。
眉尖和碧螺一起摇摇头。道:“我们问了,她不肯说。不过,她让我们转告给三小姐一句话。说以前给三小姐煲汤的赵妈妈,是她两姨妹子的亲家。还说。赵妈妈有些东西放在她那里,说三小姐一定感兴趣。”
齐意欣怦然心动。
赵妈妈已经被齐赵氏弄死了,连尸首都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本来她还以为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如今看来,赵妈妈也不傻,知道自己帮齐赵氏做了这杀千刀的歹事,特意做了防备,以防齐赵氏翻脸,让她顶锅。不过赵妈妈大概没有想到,齐赵氏直接杀她灭口了。
是跟那件事有关吗?
齐意欣想了想,吩咐道:“带那位浆洗房的头儿进来。”
眉尖领命而去,一会儿就带了那人进来。
那婆子一进来就趴在地上给齐意欣连磕三个响头,痛哭流涕地道:“求三小姐饶奴婢一命,奴婢把赵妈妈留在奴婢这里的东西送给三小姐。”
齐意欣端了一杯茶过来,一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一边挑了细长的柳叶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不饶你,你就不把东西给我了?——你要听清楚,现在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不是我欠你的人情。也罢,你要不说,也由得你。眉尖,将她送官查办。家里出了贼,还了得?一定要杀一儆百!”
那婆子吓得不敢再巧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双手给齐意欣呈上,道:“这里是赵妈妈留在我这里的方子,说是三小姐经常喝的乌鸡汤的配方。她再三叮嘱过,如果她有不测,就把这东西给三小姐。”
齐意欣笑着接过那本小册子,放到一旁,对那婆子道:“赵妈妈出了事,也有几天了。你今儿要不被我拿住错处,也不会把这东西交出来。——我看,你们的姐妹情分,也不过如此。她本是留在你这里,让你救她一命的。结果你在她出事的时候,一声不吭。等到自己出事了,才拿出来救自己的命。可惜啊……”
那婆子被齐意欣说得十分羞惭,忍不住自己扇起自己的嘴巴子来,一边扇,一边骂自己:“让你黑了心肝烂肚肠,遭报应了吧……”
齐意欣坐在那里,等那婆子扇她自己的耳光扇够了,才曼声道:“好了,住手吧。我倒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就放你一马。——横竖现在是二太太当家,你要是能让二太太信服于你,你就专心帮二太太办差就是了。”
这个婆子,本不是齐赵氏从赵家带来的陪房,而是赵妈妈的亲家的两姨姐姐,跟赵妈妈的关系,隔了好几层。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比较隐蔽,赵妈妈才放心将这东西托付于她,好不被齐赵氏察觉。只可惜,所托非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
那婆子听见齐意欣语气有些松动,忙点头道:“三小姐尽管问。老婆子只要知道的,一定跟三小姐说清楚。就算不知道,老婆子也去给三小姐打听清楚去。”
齐意欣一只手敲着桌面,沉吟道:“赵妈妈有没有说这汤,有些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婆子躲躲闪闪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眉尖和碧螺,欲言又止。
眉尖和碧螺便对齐意欣道:“我们出去候着。”
齐意欣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吩咐了一声:“在门口守着。我一出声,你们就进来。”
两个人点点头,福身而去。
等眉尖和碧螺都走了,那婆子才压低了声音,对齐意欣道:“三小姐,赵妈妈说,这汤能养人,特别是女人。喝了这汤,男人就离不开女人的身子了。——等三小姐以后成了亲就明白了。”说着,那婆子又踌躇了一会儿,目光闪烁起来:“不过,赵妈妈也说,这汤不易多饮,一个月一次足矣……”
齐意欣听了这话,觉得跟先前齐意正和宋大夫的诊断都对了景,倒也没有特别惊讶。想来这汤里面,应该有激素,才让自己的胸部有了这样的毛病。
至于男人离不开女人的身子这种话,齐意欣瞥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胸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打算再想下去。
“那赵妈妈有没有说过,如果饮的多了,会有什么毛病?”说着,齐意欣又故意道:“我可是天天都饮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婆子笑着对齐意欣挤眉弄眼道:“三小姐,赵妈妈说了,这里的好处,要成了亲的妇人才会明白的。所以三小姐不用急,等嫁了上官七少,三小姐自然就明白了。”
齐意欣也松了一口气,暗道没有别的后果就好。身体上的毛病,齐意正已经给她做了药丸过来,现在每日都吃,胸部里面的硬块也开始变软变小了,大概是无碍的。
这样一想,齐意欣的心情又好了起来,道:“好吧,这方子我留下了,你有什么异议没有?”
那婆子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这方子本来就是要送给三小姐的。”
齐意欣点点头,将那小册子收了起来,道:“今儿的事,就一笔揭过。你好好帮二太太办差,自然有你的好处。——你回去跟你们浆洗房的人说一声,大太太如今养病,不再管事,让她们把招子都放亮些,别瞎了眼,投错了门,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说到最后一句话,齐意欣声色俱厉,让那婆子惶恐不已,忙磕头应是,才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等那婆子走了,齐意欣扬声招呼那几个丫鬟进来,吩咐道:“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我们院子的晚饭,今儿都在各自房里吃,就不一起吃了。大家都有事,节省些功夫。”
蒙顶、眉尖和碧螺刚才看见那婆子喜笑颜开地走出去,三小姐的脸色也正常了许多,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了,便一起笑着应了,各自出去办差。
齐老太太的院子里,内院的各个管事婆子都被叫了过来,站在院子里面,听齐二太太的贴身婆子一个个地叫名字,问家世,核对卖身契。
凡是齐家的存档里没有卖身契的管事婆子和管事媳妇,都一律除去管事的职位。
这样一梳理,就将齐赵氏的人梳去了大半。
那浆洗房的头儿赶了过来,特意对齐二太太道:“二太太,是三小姐让奴婢过来的,说如今二太太当家,不比从前,让奴婢小心伺候二太太,替二太太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