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又在这里摸鱼,老爷唤我带你去圜丘,县令要开始祭祀了。”
“少爷,冬至祭祀可是大事,要是被发现你没去肯定会招来闲言碎语的。”莲城一处庭院内,穿着青衣小帽的伴读书童对着自家少爷苦口婆心念叨着,心里满是委屈,这位苏傅语少爷性子惫懒,向来特立独行,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自己过自己的,却是苦了自己,每每替主人收拾烂摊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莲城苏家是声名赫赫的医道世家,苏傅语则是苏家家主的儿子,书童能成为家主幺子的伴读并非偶然,他的父亲年轻时候同样是家主苏万贯的伴读,饱受信赖,对于让儿子当苏傅语伴读一事极为支持,想必也是出于对未来的考虑,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苏傅语是这么一个言行奇特的人。
就像现在,县令分外看中的祭祀一事,整个莲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得去城郊候着,然后在县令的带领下焚香祷祝,祭祀上神,自家少爷竟然开溜,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恐怕会给苏家带来风言风语......
“喂!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书童想了半天,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家少爷压根没动弹,气得小脸发红,就要走过去。
苏傅语一袭蓝衫,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赤足踩在浅浅的水塘,聚精会神盯着一条红色锦鲤。这孽畜可不好抓,稍有动静便一溜烟游得远远,是个极考验眼力、速度与耐心的事。听到书童说话也不抬头,抬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道,“臭小子,小点声,要是走了我的鱼,今晚就把你烤了。”
书童快要哭出来,“少爷,那是大夫人养的锦鲤,您想吃鱼我给您去买还不成吗,要是大夫人知道...”
“你那么紧张干嘛,别担心,到时候我就说是你干的,大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会找我。”苏傅语双足一动不动,左手洒下小片饵食,“看,鱼儿快上钩了,今晚你有口福了。”
“老爷会生气的。”书童试图把顽劣的主人劝回来,“而且锦鲤一点也不好吃。”
“不怕,老头子也就看着吓人,还能吃了我不成?你少拿老头子吓唬人,本少爷可不怕。”
书童委屈万分,苏万贯执掌苏家多年,家规极严,一旦违反,不仅是仆人,连本家弟子都要受罚,这么可怕的人物吓哭一两个顽童都不成问题,也只有对自己的幺子才会宽容三分,冬至祭祀这么重要,要是没请到苏傅语,他可就惨了,少说也要被罚几板子。
“哦?你不怕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他还待再劝,庭院内突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苏傅语正看着目标渐渐接近自己,探手抓去,眼看就要得手,一听声音吓得一抖,鱼儿看出危险,一尾巴打在水上,带起阵阵水花,一溜烟跑了。
苏万贯走进庭院,正见自己最小的儿子跌落水中,差点抓了自己夫人平日细心叮嘱养护的鲤鱼,水花四溅,整个场面极其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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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眉毛不由自主跳了跳。
“父亲。”苏傅语回过神,从水中爬起,老老实实行礼。
“胡闹!看把你娘精心照料的池塘搞成什么样子!”苏万贯训斥道,“天气尚凉,别以为自己武道修为达到开脉就能不注意这些,回头要是病了...”
“我是有一个娘,但不是那女人。”苏傅语打断道,“至于这次跌倒,纯属意外。”
书童惊讶看了少爷一眼,意识过来马上退到一边,心里暗暗颤抖,“没想到少爷对大夫人这么排斥...难怪一直都和大夫人对着干。”
苏万贯看着固执的小儿子,身为家主,他应该给出处罚,但此时他并不想这些东西,只是记起苏傅语的生母最喜喝鱼汤,心底坚硬的一角突然被打开,流出一股暖流,心一软,问道,“为什么没去准备,祭祀马上开始了。”
“不想去,一年规矩比一年大,还不如抓两条鱼...”,气一气那个女人,苏傅语笑了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不想老头子难做。
“马上回去换衣服,莲城大部分望族都会到场,你也长大了,也该交几个朋友了。”苏万贯叮嘱几句,大手一挥,“别磨蹭了,快点去,一会该染上风寒了。”
“知道了。”苏傅语悻悻,没想到被老头子抓了个现场,只好领着书童回家换衣。
冬至祭祀规模浩大严肃,乃是人族向天神祷祝、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安宁无灾的场合,神圣无比,是整个人族都会参加的节日,莲城地处北方云州,偏僻遥远,但习俗不变,甚至比中原洛州更加严肃。
外面,书童早已备好马车,半倚车辕,握着马鞭无聊地挥舞,看见自家少爷还有心情嚷嚷两句,“好慢啊,少爷。”
苏傅语没理这货,冬日街道冷冷清清,苏傅语没有坐在车厢内,与书童一块坐在车辕,抢过书童手里的马鞭,百无聊赖挥舞着,马鞭在半空呼啸,他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咦,这不是苏二么。”一道年轻爽朗的声音响起,随后苏傅语所乘马车一沉,车上赫然多了一人。
此人穿着明黄色袍子,偶瞥向腰间就能发现数个香囊,眉眼俊朗,身材高大,嘴角带着坏笑。他从一架马车跃起,直直落在苏傅语这架马车上。
苏傅语看去,没好气道,“魏老七,你不坐自家马车,跑我这来作甚?”这魏明玉是他在书院的好友,之所以叫自己苏二,盖因苏傅语平日总试成绩万年第二,也不知谁开头取了这么个外号,他的好友们自然也就跟着喊开了。而魏老七则是魏明玉家里行七,好友们叫他魏老七,对头们则叫魏七,一字之差,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大相径庭。
魏明玉挤进苏傅语二人中,“劳驾让一让,”半晌,或许是太费劲,他伸手提起书童朝自家马车扔去,“我与你家主人同乘,你便坐我的车架吧。”
书童半空惊叫一声,恰好落在另一架马车上。
苏傅语没有理会受惊不小的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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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道,”不错嘛,你的清风拂柳手已有五六分火候,看样子春试要大展身手吧!“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二人同在黎阳书院进学,都是开脉境武者,既是朋友,也是对手,苏傅语单看魏明玉这一手功夫便知其最近收获不小,恐怕已经领悟武学之境“举重若轻”。
魏明玉开心一笑,眉眼中带有几分得色,“得苏二公子一讶,这段时日吃的苦也不算什么了。”黎阳书院分文试和武试,两门分别乘各自系数相加才是总试成绩,苏傅语的文才比他高,武学修养也高过自己,能让这位好友另眼相看,魏明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胜似胭脂阁流连一夜。
“你呢,这次春试第一有把握吗?我可是听家里大人说了,此次春试最终结果关系到出入一处秘境的机会,所以才捆着我练功,要不是今日全城祭祀,我连大门都迈不出。”魏明玉半抱怨道,他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不喜练功,专好酒宴。
“文试没有问题,策论早就背完了,武斗的话...对上鸢无涯我没有把握,所以,八九成还是第二吧。”苏傅语摸摸鼻子,想到某个压着自己打的女子,苦苦一笑,无奈道。
“啧啧,你说鸢无涯是怎么练的?同样是开脉境后期,我看她能打两个你。”魏明玉缩了缩头,鸢无涯的存在让黎阳书院这一届所有男子脸上无光,第一名竟然是一名女子!
“她能打两个我,你猜我能打几个你?”苏傅语半恼,睨了好友一眼,“不谈这个了,马上到圜丘,到时候人山人海,头疼。”
“你就知道窝里横,有能耐揍鸢无涯去...”魏明玉嘀咕两句,眼看苏傅语又变了脸色这才收住话。
圜丘位于莲城郊外,乃是专门用于祭祀的场所,平日雇人看护,只在冬至前后开放。
莲城不大,加上苏傅语驱车前去,自是花不了太多时间,只是随着接近圜丘,马车也多了起来,挤作一团。
“少爷!”
正不耐烦,苏傅语听到书童朝自己打招呼,二话不说撇下马车,“我先走了,你把马拴好。”
书童应是,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魏明玉,躲到一旁。
苏家在莲城已算大族,这等规模的宗族莲城也没有几家,除开最里面是县令的人,外一圈便被苏家占据了,苏傅语辞别魏明玉,魏家自有地方,顺着人潮走进去。圜丘此时已人满为患,不过祭祀尚未开始,看来苏万贯对自己这儿子了解够深,不仅知道他一定溜走,还把赶回来的时间都给计算好了。
场地布置得严肃穆,不时有仆役走过,认出是苏家的公子,朝苏傅语行礼,顺带引导他朝内部走去。
“苏傅语!”
苏傅语走走停停,毫不在意时间急迫,却听见一声冷哼在耳边炸起,他转头看去,一人带着七八个守卫大步流星走来,为首那人浑身披甲,二十岁上下,腰间配着细剑,剑眉入鬓,戴一顶白银盔,盔上红翎随风摇摆,威风凛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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