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田盛带着怀着由如愿以偿的喜悦和对南征前景的不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情回到王府时,总领宦官丁奎早就在门前恭候了。
“王爷,河阳王来了。”丁奎小心翼翼地奏报道。
“什么?他来了?”田盛眉头一皱,起先感到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转而吩咐道:“传令下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河阳王田兴是田盛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年方24岁,与黄须蓝瞳、相貌颇似母亲的哥哥不同,他的相貌倒更像父皇田欢:圆脸庞、黑眼珠、鼻梁也“中规中矩”的,如果非要说从母亲那边继承了什么,那就是跟哥哥一样有着如雪一样白皙的皮肤。
虽说哥俩是一母同胞,但哥俩的关系并不亲密。首先是因为母亲幽居冷宫,兄弟二人各自由奶娘抚养长大,并没有多少兄弟情分;其次是田兴也看出来哥哥并不受父皇待见,因而也刻意保持距离。此次在田盛即将赴任的时候来访,自然不是前来送别的。
“哎呀,什么风把六弟吹到我这里来了啊!”
田盛一迈进客厅,就冲着那正背着手欣赏画作的瘦长身影打趣道。
田兴赶忙回过头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兄长,好久不见。弟弟经常想你,也不见你来看我,这不只好我自己来了。”
兄弟二人“客套”一番,便在主客座上各自坐下。
“看兄长这身朝服,莫不是刚刚去朝见父皇的?”田兴眯着眼睛问道。
田盛则并不着急回他,只是在看到小宦官端着两杯热腾腾的羊奶走了进来,才答非所问地说道:“天气越来越凉了,还是请六弟先喝点热奶吧。”
田兴耐着性子饮了一口羊奶,见小宦官走了出去,便又开口道:“兄长,听说父皇已经委你为济州刺史,小弟今日特来道贺……”
田盛瞥了弟弟一眼,知道他话里有话,便只是拱了拱手,却并不搭话。
果然,田兴开始切入正题,他话锋一转,用一种极为不满的口气说道:“兄长,不是弟弟说你,你如果真想外放刺史、为朝廷做番事情,大可不必靠着晋王保举啊。之前太子哥多次约你去东宫叙兄弟之情,就是准备了解你的才华,然后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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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举荐你出任官职的。你却都不领情。”
一提到太子和东宫,田盛的内心就又战栗起来。要他去那个地方见那个人,不,他不去!打死他也不去!再说,如果太子真有心提携自己,干嘛不亲自登门造访呢?当初为了拉拢田兴,太子可是三天两头往河阳王府邸跑的。怎么?轮到他济阳王的时候就差一个小宦官来宣几次就完了?明显厚此薄彼、诚意不足嘛!
见田盛依旧不吭声,田兴有点火了,他抬高嗓门叫道:“兄长,弟弟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一向自诩清高,不喜欢阿谀奉承,却怎么跟晋王那种人走到一块了?说实话,开始有人告诉我说你三番五次去晋王府送礼,我还不信……”
田盛突然插了一句:“那你认为我该怎样呢?”
“当然是跟我一样,追随太子啊!”田兴“嚯”地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说道:“太子是大齐国名正言顺的储君,是天下安稳的根本所在。晋王妄图取代太子的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此人迟早要祸乱天下,毁了我大齐的江山社稷!兄长,你可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的权位功名,就罔顾道义人心啊!”
看着弟弟大义凛然的样子,田盛心中不免怒火中烧,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了不被他这个失宠于父皇的“灾星”牵连,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距离,别说平日里很少走动,甚至连在母亲的生辰之日去宫里贺寿的时候都经常故意躲着他。这些年他巴结上了太子,却从来没有引荐自己的意思。现在却跑来摆出一副道德先生的样子教训自己,真是可笑!
他强压怒火,淡淡地问道:“那我要辞官不做,转去投太子吗?”
“那倒也不必!”田兴见哥哥似乎正在往自己引导的方向去想,顿时兴奋起来,他又坐回座位上,贴近哥哥说道:“眼下太子正好需要在军中扩展势力,只要兄长能去济州掌握军权,一心一意听从太子的号令,这样既满足了兄长掌兵的夙愿,又能让太子能够遥制前方战事,那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田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嘲讽的口吻问道:“可是,想必太子爷跟贤弟也听说了,父皇这次任命晋王担当征南大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节制诸路兵马,我去统领济州兵,如何能撇开晋王而只听太子号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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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田兴压低声音说道:“众所周知,晋王此次出征无非是想借立军功来获得威望,从而便于他实现取代太子的野心。所以,兄长一定要明辨是非,切不可逞一时之快而误了千秋大业啊!”
田盛冷冷地说道:“依贤弟的意思,如果此次助晋王南征大获全胜,倒是误了千秋大业喽。”
“那是自然,”田兴不假思索地答道:“胜败只是一时之事,而储君事关江山社稷之根本,舍弃晋王、拥保太子,这才是千秋大业啊!”
田盛实在忍无可忍,他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忿然说道:“我还以为贤弟来访是给我出什么杀敌建功的好主意呢,没想到居然说出这等混账话来!拥保太子我不反对,但是让我在阵前首鼠两端、置军国大事于不顾,那岂不是跟叛臣逆贼一样了?”
田兴也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冲着哥哥吼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一心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你怎么就不想想看,就凭着晋王那种平日里骄横跋扈、只知道排斥异己的混账玩意,能率领大军克敌制胜?我看他带兵的下场只会比那个狗屁淮阳侯更惨!”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上了战阵,我就得听从统帅的命令,拼尽全力去杀敌,其它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田盛终于亮出了底牌。
“好啊,你……”田兴明白自己白费了半天口舌,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他也什么都不顾了,扯着嗓子骂道:“你这不知道从哪来的贱种,你以为像条狗一样贴着田邦就能获得父皇欢心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记住,哪怕就是你把楚国灭了,你也始终都是父皇不想看到的贱种!”
田盛被这通恶毒无比的咒骂惊地目瞪口呆,虽说兄弟俩平日里并不亲热,但遭到异母同胞的弟弟如此羞辱和责骂还是第一次,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涨红着脸,举起颤抖不已的手指着门外吼道:“滚!滚出去!”
田兴当然也毫不含糊地扭头就走。
田盛紧跟着抄起他留在厅堂里的礼盒就往外丢了出去,并冲着慌里慌张赶过来的丁奎怒喝道:“以后别让河阳王府的人进来!”
丁奎赶紧诚惶诚恐地应道:“遵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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