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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主仆皆犯难

    第九章主仆皆犯难

    济阳王府的内堂里,田盛呆呆地看着摆放在眼前的那个盖着红绸的礼盒,脸色铁青。

    “王爷……”济阳王府的总领宦官丁奎战战兢兢地低声说道:“奴才是把礼盒送过去了,可……可连晋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晋王府的刘总领连人带物给……”

    “够了!”田盛一声断喝,两眼似乎要冒出火来,他走到丁奎面前,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没有说是本王特意恭贺晋王侧妃有喜的吗?”

    丁奎吓得腿发软,“扑通”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答道:“奴才怎敢不把此话说明?只是……只是那刘总领说……说……”

    “说什么?”

    “他说……王公大臣们都来送过贺礼了,就咱们济阳王府的礼物最……最寒碜……还说……这点礼物都够不上晋王看一眼的……”

    丁奎说完,赶紧把头贴在地面上请罪:“奴才不会办事,奴才该死!请王爷责罚!”

    他本以为耳边会传来王爷如雷鸣般的怒吼声,却不料半晌都没有动静,这让他更加心慌了,整个身子都快贴到地面上,后背的衣裳也被汗湿了。

    好半天,耳边才传来王爷的叹息声,“算了,不关你的事,下去吧!”

    丁奎如逢大赦,赶紧叩头谢恩,然后起身退下,直到退出内堂,才抬起胳膊擦了擦早就布满脸颊的汗珠。

    “王爷怎么了?”

    一声轻轻的询问,却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又把胳膊放下。只见杨王妃面色凝重地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一名端着托盘、面孔陌生的侍女。

    “回……回王妃的话,”丁奎小心翼翼地答道:“王爷正为礼物被晋王府退回而发怒呢。”

    “哦。”杨王妃轻轻哼了一声,就没再搭理丁奎,径自带着侍女向内堂走去。

    丁奎偷偷瞥了一眼杨王妃的背影,才默默转身离去……

    “王爷,尝尝这甜瓜,可是父亲特意差人从广平捎来的呢。”杨王妃对正坐在内堂的主座上生闷气的田盛柔声说道。

    她轻轻挥动衣袖,身后的侍女赶忙将盛着切好的甜瓜的银质托盘放到田盛面前的案几上,正准备退下,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忙回身冲田盛行了个礼。

    田盛抬眼瞥了下这个显然还不熟悉王府礼仪的侍女,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后,脸色稍稍缓和,开口言道:“是你啊,怎样?在王府呆得还习惯吗?”

    梦月一愣,沉吟片刻后才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呆得挺好、挺习惯的。”

    田盛眉头舒展了许多,“那就好,对了,如果想念你哥哥的话,可以给他写信,本王差人给他送去。”

    “好咧!”梦月爽快地答道,旋即觉得不妥,赶紧补了一句:“谢王爷恩典。”

    “好了,退下吧。”已在侧座坐下的杨王妃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道。

    待梦月退出内堂后,杨王妃拾起一片薄薄的甜瓜递到田盛面前,“王爷,吃片甜瓜解解暑吧。”

    田盛本没有胃口,却也不想驳妻子的面子,就接过甜瓜,咬了一小口,放在口中慢慢嚼着。

    “王爷,恕臣妾直言,”杨王妃瞥了一眼礼盒,谨慎地问道:“您为何要如此行事呢?”

    “如此行事有何不妥吗?”田盛立即停止咀嚼,沉下脸来问道。

    杨王妃深吸了口气,沉着应道:“王爷前番还对妾说,晋王有夺取太子之位的野心,而他这种人一旦君临天下,那必然是社稷之祸。对于这样的人,王爷一向恶而远之,之前也就在其生辰之日派人去送些贺礼权当应付场面,现在怎么连他晋王府的侧妃有喜都要差王府总领宦官去送礼,这……

    “你懂什么!”田盛“嚯”地站起身来,烦躁地踱了几步,待怒气稍稍平息,才转过身对杨王妃说:“你以为我这是心甘情愿的吗?眼下晋王正蒙圣眷,不但受尽恩宠,还要被委以掌军之权……”

    言及于此,他不禁有些语塞。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苦练骑射、钻研兵法,却得不到父皇丝毫关注,而那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家伙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万众瞩目的兵权,要知道,之前的太祖、太宗两朝可都是太子掌军的啊!别人在觊觎储君之位,自己却连上阵杀敌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他暗自神伤之际,杨王妃开口道:“所以,王爷是想通过结交晋王获得领兵出征的机会。”

    田盛抬眼看了看妻子,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是啊,如果无法建功立业,那我也就只能无所作为地当个庸王,所有的雄心大志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说罢,他终于回到主座坐下。

    杨王妃沉吟片刻,才又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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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样一来,您就和太子、河阳王对立了啊。”

    “那也是没办法了。”田盛的眼神中露出片刻迷茫,不过转而又透出一股狠决,“再说我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杨王妃诧异地望着丈夫那张冰冷的面孔,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的确是跟那两位兄弟来往不多,但是这绝情的话从他口中蹦出来,还是让人感到震惊和心寒:太子暂且不说,河阳王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啊!

    田盛也感到自己刚刚的话太唐突了,赶紧转移话题吩咐道:“既然这薄礼人家看不上,你就拿去赏给下人们吧……”

    说罢,重又起身准备离开。

    “王爷且慢!”杨王妃急忙起身叫住了田盛。

    “怎么?爱妃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田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妻子。

    杨王妃的衣袖在覆着红绸的礼盒上轻轻拂过,慢条斯理地问道:“王爷还准备给晋王送礼吗?”

    田盛一怔,白皙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冷冷地回道:“当然,既然人家嫌礼轻了,本王就再去备份厚礼……”

    “依妾看来,恐怕不在礼物轻重吧。”杨王妃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哦?”田盛愣住了。

    “晋王富甲天下,从京畿到临近的各郡,其名下的田产、酒肆、茶楼、店铺不计其数,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就有了‘天上九仙宫,人间晋王府’之说。如此阔绰之人,怕只有奉上龙肝凤胆这样的礼物,才能入其法眼吧。”

    田盛皱起眉头问道:“那要如何?”

    杨王妃盯着夫君那张冷若冰霜的白脸,犹豫着要不要将那句会沉重打击其自尊心的话说出来。不过,在权衡片刻后,她还是毅然说道:“依妾愚见,王爷应该亲自去晋王府送礼。”

    出乎杨王妃意料,田盛闻听此言并没有勃然变色,而是默然垂下眼帘,走到窗边,轻轻叹了口气。

    杨王妃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就清楚问题所在。

    “实不相瞒,”田盛语气沉重地说道:“我本来的意思是先让下面的人去送礼,探探晋王的态度——毕竟之前我们来往不多,如果他明理晓事,那自然也会派人来回礼,一来二去熟络之后,我再登门拜访,也就顺理成章了。可没想到那厮居然如此无礼……看来他是非要我屈尊前去、舔着脸给他送礼啊。”

    他用力拍打着窗上的飞鸟木雕,手上青筋暴突。

    “王爷,”杨妃跟上去劝慰道:“自古成大业者,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当年韩信愿受胯下之辱,忍得一时之气,方才成就日后登坛拜将、平定北方的大功业。既然王爷已经决定要委曲求全,那就得咬牙忍受屈辱,只有让晋王觉得您是真心投靠他,才可能获得领兵征战、建功立业的机会。”

    田盛转过脸来,望着妻子真挚的眼神,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爱妃如此明理通达,真是我的福分啊!”

    “王爷谬赞,妾实在是承受不起啊!”杨王妃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他们夫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贴心了。平日里,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总是板起冰冷的面孔,即使她想靠近,也会被他无情地推开,所以她总是用“王爷”这样显示出距离的称谓来称呼他,而他也似乎觉得如此甚好,从来没有感到别扭。其实,她多希望能用“夫君”这样亲热的称谓来呼唤他啊!

    “夫君归来娇娘喜,家园处处皆春意,看那鸟儿……”

    萧复成一边得意地哼着曲子,一边把玩着手上的木棒,身子靠在王府门外的围墙上,脸上的喜悦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自打共同经历了前几日洛河上的风波后,他和梦月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在送别李大哥的时候,梦月甚至说了这么一句:“哥,你放心吧,这边有复成哥哥照顾我……”

    一想到梦月说这话的妩媚样儿,萧复成的心中就像灌了蜜一样甘甜。

    现在,他正满心欢喜地等着梦月出来,跟他一起去街上转转,要知道,在王府当差,请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要俩人同时请在一个日头里,那可更是难上加难。他一想到王腾获知这一消息时急得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就忍俊不禁,同时还有几分得意。不过,这小子为了出来玩可也是拼了,准备连着熬上两个通宵做值守,换今晚出来跟他们会合的机会。

    他正咧着嘴笑,突然肩头挨了一击,同时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偷着乐啥呢!”

    扭头一看,穿着粉红色长裙、梳着一对环状发髻、周身散发着迷人香气的梦月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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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复成脸一红,忙低下头,避开那对让他心跳加速的明眸,低声说道:“走吧。”

    俩人肩并肩往最热闹的城东闹市走去。一路上,商贩的吆喝声、行人的欢笑声、骡马的嘶鸣声,以及寺院悠扬的钟声汇成一片声海;各色人等也在他们眼前川流而过,有峨冠博带的书生、有托着钵盂的僧侣、有穿着华丽衣裳的贵妇人,也有赤发碧眼的胡人。

    “哇,这就是京都洛阳啊!”梦月一边惊叹一边不住地东张西望。

    萧复成看到她那似乎想把整个街市的繁华景象都拽入自己眼中的贪婪样子,不禁好笑。

    突然,梦月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般飞到一个卖首饰的店铺前,笑嘻嘻地欣赏起店铺前悬挂着的各种光彩夺目的金银首饰。

    “哎呀,这位姑娘,您眼光真是不错!小店里的这些首饰都是上等货,快请来瞧个仔细,买些称心如意的戴上,保准让您……”满脸堆笑的店小二恭敬地迎上来,一双小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滚一边去!”萧复成一个箭步跨上前去,身子一挺,把小二撞了一个趔趄。

    “哎呀,你这是……”小二被这一撞,又惊又怒,待直起身来,就横眉怒目地想跟这个不讲理的楞头好好理论理论。可当他真正看清自己眼前的这个像匹怒马般就要顶上来的年轻人,刚刚直起来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又短了几分,“这是做什么嘛、这是做什么嘛……”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身子缩了回去。

    梦月瞪了萧复成一眼,嗔怪道:“你看你,把人家都吓跑了,谁来给我挑首饰?”

    “当然是我啦!”萧复成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那小子能顶什么用?”

    梦月假装生气地扭过脸去,却很快又转了回来,“那你说,我戴这个好看吗?”

    只见她已经选了一个金钗子插在发髻上,萧复成定睛一看,这钗子的主体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孔雀,孔雀的尾巴则被巧妙地做成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这光芒的映衬下,梦月的脸颊显得是那么娇媚,就像一枚饱满的蜜桃一样红润可人。

    一时间,他竟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觉得不好看?”梦月小嘴一撅,明眸中闪出一丝恼意。

    萧复成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好看……太好看了。”

    说罢,羞得将头偏向一边,不敢看眼前这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女子。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梦月在铜镜前照了照,便一拍手,爽朗地叫道:“小二过来!”

    小二此刻虽然就站在不远处,但因为刚吃过亏,因而听到梦月的呼唤后,还是迟疑地没有上前应承,只是探着脑袋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啊?”

    “问这钗子值几许啊!”梦月笑着又朝他招了招手。

    这下,小二又恢复了活力,又几个箭步冲了过来,见到梦月头上戴着的孔雀金钗,便立即竖起大拇指赞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钗子是我们店最稀罕的宝贝了,被您一眼就瞧上了……”

    “哪那么多废话!快说值多少文钱!”萧复成看到这小子就来气,便厉声催促道。他本来就没怎么逛过街,当然也不知行市价格,心里就想着这东西既然挂在外面任人选戴,想必也不会贵到哪里去。他身上可是揣了这几个月攒下来的当差工钱一共约有千把文钱,再加上临别时叔父给的二两碎银子,怎么也够买下这只小孔雀送给心上人了。一想到梦月将戴上他送的礼物,萧复成就差点乐地笑出声来。

    可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刚刚还对他忌惮敬畏的小个子突然像接到封赏的圣旨一般神气活现起来,只见这小子挺直了身板,扬起那张瘦削的脸,满是不屑地哼道:“什么多少文钱,这个要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银子?”萧复成盯着对方得意洋洋伸出来的五根手指头,差点惊掉了下巴。

    好嘛,一看这窘样肯定就是个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蹿来京都的穷小子!

    双方的气势对比瞬间完全逆转。原本处于劣势的小二因为翻了身而更加神气了,急于报刚刚一撞之仇的他成心要好好羞辱眼前这个傻小子,“怎么?五两银子都没有?那还敢来洛阳城逛?”说罢,还放肆地朝梦月摇了摇头。

    萧复成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一样。从来都只知道骑射武艺是安身立命之本的他还不曾料到,在这繁华的京都里,竟然是谁有银子谁牛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身上挂着的钱袋子,里面几乎都被上不了台面的铜钱占据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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