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兰国南部,毗邻桃黄郡有一座天罗城,此城南面和西面环山,东部有一条天长河,北部是一片平原,一条官道从平原一直向北延伸,直通向遥远的桑兰国都首善城。有山有水有平原的好地方,是桑兰比较少的极其适合人类居住的城池。
天罗城之所以叫做天罗城,是因为桑兰太祖河威年轻时曾在这里做过捕鸟人,用网在山间捕捉珍奇的五彩山禽,贡献给当时的朝廷,以抵赋税。后来河威做了皇帝,成为天子,这座他结网捕鸟的小城,就被称为天罗城。河威做了国王后,觉得这座城具有一定的战略价值,于是就把第五子河云凡封为襄亲王,封地就在天罗城。
襄者,协助、辅助之意,意为桑兰国王的羽翼,协助桑兰王统治这座王国之意。从此之后,天罗城的一部分成为每一代襄王的封地,帮助桑兰王镇守这座城池,统治桑兰最南部的地方。当然,从百年前河延庄做了桑兰国王之后,天罗城又有了新变化,城里又多了一员知州官。分去了城池的一部分管辖权。
所以这座天罗城在桑兰算是比较奇特,不属于任何郡治,也不属于望野城那样相对自治有武知县管辖的城池。天罗城有知州,可是天罗城的一部分又是襄王河延朱的领地,于是一座城出现知州和襄王共管的奇景。每逢大事,襄王都要和知州商量。
现任襄王河延朱是位郡王,手下有五千精兵,三千用于戍卫城池,另外两千分别戍卫周边的三处土城,三处土城都在百里外,共同拱卫这座天罗城。知州手下有三千兵马,城内城外都有驻军。总体说,这座天罗城仍然是襄王地位最高权力最大,但是他又不得不和知州共享权力。所以襄王难受,知州也难受。
天罗城的知州要看襄王脸色行事,自主权不高,因此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到这里做知州。现任的天罗城知州名叫阚喜,算是比较亲近河顿的一个下放京官。阚喜是个官场老油条,只是没有太深的背景,所以一直在五品官左右晃悠,不得升迁。如今他在天罗城和襄王河延朱的关系还勉强算是融洽。
这天,天罗城北边的官道上,疾驰来十几名骑士,清一色西域大马,一路风烟,直奔天罗城。虽然一看这些骑士就是有势力的人物,可城北门的戍卒仍是例行在城门口拦住这十几名带刀骑士,检查他们的照身。北方首善城出现和亲王世子河成旭叛乱的消息已经传遍桑兰国的每一个角落,而天罗城的襄王和知州都不想卷入这场风波。
天高皇帝远,襄王想做个太平王爷,知州大人也想做个太平官,所以两个人在喝了一顿酒之后,达成一个共识,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只作不知。这里就算出兵,以正常行军速度赶到京城也得大半个月之后,大半个月之后,京城到底是否易主,谁知道呢!无论是易主还是不易主,和这座偏远的城池关系也不大。
虽然知州阚喜勉强算是和亲王府一脉,可关系也不很亲近。而襄王则是两不相帮,对于河顿、河范都没啥感觉,他只老老实实镇守天罗城,做一个土皇帝。如果这里派兵去帮河范王,万一河成旭赢了呢?毕竟和亲王府势力大,谁都知道。可万一派兵去帮河成旭,万一河成旭输了呢?既然如此,去趟这浑水做什么!
城门口的戍卒看了这些骑士的照身,不由悚然一惊,原来这些骑士是来远城亲军校尉府的。虽然来远城距离这里也不算近,有四百多里路,可是亲军校尉府是一般官府也惹不起的存在。至少他们和天罗城的亲军校尉府同属一个系统,就算大事干不了,给戍卒找点儿麻烦那根本不叫事,所以戍卒立刻满脸堆笑着放行。
十三名骑士进了天罗城,直奔城东襄郡王府。郡王府自然比不得和亲王府,也就略比知州衙门大一些。当然,三间一启门,绿色琉璃瓦,朱门金钉,门口的石头狮子,那还是一样不少的。门口站着两名带刀的护卫,穿着轻甲,一左一右,后边还有四名家丁持枪站立。护卫是朝廷派的,家丁则是王府的下人。
十三名戴斗笠的骑士在街上纵马疾驰而过,旁若无人到了襄郡王府大门外。几人到了郡王府门前,跳下马来。立刻有王府家丁奔过来呵斥道:“这里是襄王府,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为首的骑士冷笑一声,掀开头上的斗笠,却是个英俊的青年男子,不过他脸上带着很重的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青年骑士冷冷道:“寻常人等不得靠近,要是和亲王的人呢?也不能靠近吗?”青年骑士说着话,手中不知怎么就多了一面金色令牌,上面有流云纹饰,最重要是刻着“和亲王府”四个金色大字。
襄王府的家丁见了这令牌,不由一呆,和亲王府?!家丁迅即反应过来,马上换了一张脸,脸上堆笑,拱手道:“原来几位是和亲王府的上官!不好意思,今天我们王爷出城打猎去了,不在府中,几位请先到驿馆歇息等待!等王爷回来时,我们立刻会禀报王爷!”
年轻英俊,脸上却有邪气的骑士无视家丁,就要闯入襄王府,边走边冷笑道:“你们王爷在没在府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冷千君要见他,也用不着你通传!有敢挡我冷千君者,死!”
襄王府的家丁和门口护卫虽然惧怕和亲王,可这十几个骑士毕竟不是和亲王本人,所以他们还是有胆子拦一拦的。因为襄王爷已经关照过了,如果有和亲王府的人来了,门房这边一律挡下,只说王爷在城外打猎。襄王爷是不会见和亲王府的客人,因为襄王河延朱不想卷进这场叛乱风波中去。
冷千君见一名家丁飞奔进去报信,其余两名护卫和三名家丁有挡住他的意思,不由大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抽刀,唰唰唰几刀劈出,刀气纵横有如旋风,顷刻间就把几名护卫和家丁都斩杀在王府门前,只留了一名两腿打颤的家西没杀。冷千君瞧了瞧地上的护卫家丁尸体,怒道:“你娘的,自不量力,敢挡你冷大爷的路!”
王府中一名丫鬟刚好见到这血腥的一幕,一声尖叫,“杀人啦!”那丫鬟拼了命一样,飞奔着逃进去报信去了,她这一辈子也没跑出过今天这样的速度来。太可怕了!
冷千君把单刀横在最后一名家丁脖子上,冷冷道:“你,前边带路,带我们去找你们王爷!”刀在手,不怕这厮不在前边带路。如果他不肯带路,宰了再换一个人就是了。再不带就再宰,总有人会带路的。混江湖的人,只要武功够高,手里有刀,刀子就是最好的沟通方式,冷千君确信这一点。
那名家丁见冷千君杀人不眨眼,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此时保命要紧,自然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连声答应,强忍着恐惧在前边带路,把冷千君一行人带往王府的侧院。冷千君收了刀,十几人走在王府的石板路上。此时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听到杀人的叫声后,都吓跑了。这些人走着走着,听到侧院中有唱戏的声音传出来,原来襄王今天请了戏班,在家里听戏。
冷千君听到唱戏的声音,不由笑骂道:“他娘的,没看出来嘛,这位襄王爷还挺会享受!”
那家丁走到侧院大门口,不敢再往里走,对冷千君点头哈腰道:“这位爷,我们王爷今天请客听戏,就在这座侧院中!小人只是负责把守大门的,没资格进这院子!所以……”
冷千君笑道:“那就多谢你了!”冷千君再抽刀,手起刀落,把这名带路的家丁斩杀在当场。
一名戴斗笠的骑士显然对此很不满,出声斥责道:“冷千君,你做事未免太过分了!他既然把我们带到此处,给他一条生路又如何?他多半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你就这么把他杀了,他的家人岂不是要痛断肝肠?”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冷千君收刀还鞘,头也不回,冷笑道:“人人都说栗二娘色胆包天,原来包天的也只是色胆,杀人的胆子还是不行啊!”
原来这名骑士竟然是跑马山山主,色胆包天栗二娘。有冷千君,还有栗二娘,这足以说明这些人并不是来远城亲军校尉府的人,而是来自和亲王府。栗二娘不理会冷千君的嘲笑,只是淡淡道:“老娘不和你作口舌之争,滥杀无辜没什么好处,先把王爷交待的事情做好再说!你滥杀无辜,一旦激怒了襄王,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冷千君恼羞成怒道:“老子愿意杀人!要你管!”此行河顿让一个女人做王府使者,冷千君本来心里就很不爽。他的武功比栗二娘要高,河顿凭什么不信任他?
栗二娘呵呵笑了几声,“冷千君,你只要做好了王爷交待的事情,还愁没有高官厚禄吗?做人,眼光要长远些!你如果眼光还不如我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让王爷赏识你?重视你?做事不要只凭武功,还要长脑子!”
冷千君怒不可遏道:“闭嘴!你在教老子做事吗?老子一向横行江湖,怕过谁来!”
栗二娘呵呵大笑,揭短道:“楚随心!”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冷千君噎死。栗二娘收了笑容,淡淡道:“此行你如果把事情办好,回去我必然替你在王爷面前多说好话!我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江湖上打拼,不容易!像你这样年轻的高手在江湖上并不多,王爷还是很器重你的!”
冷千君把骂人话吃回肚子里,十几人鱼贯进入王府侧院,此时院中的唱戏声已经停止了,显然院中已经得到消息,说有人杀人后闯进王府了。
冷千君带着十几人一路向前,又打翻了侧院的几名护院和家丁,昂然进入侧院,来到宅子正房的戏台前。丫鬟仆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戏子们都下了台,正在台后卸妆。此时,几名穿公服的官员刚从座位上起身,和一位穿锦衣的中年男子一起望向闯进院中的冷千君一行人。官员们被冷千君等人吓得不轻,可中年锦衣男子却一脸淡定。
锦衣中年男子方面大耳,体型微胖,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见冷千君一行人提刀闯进院中,却并不慌乱。中年男子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王府,还敢杀人?你们是要造反吗?”中年男子身旁,一名武夫手中转着铁胆,望向冷千君等人,一脸淡定,一看就是位高手。
栗二娘摘了头上的斗笠,向中年男子万福,微笑道:“很抱歉,我们一行人打扰了襄王爷看戏的雅兴!在下是和亲王府客卿,跑马山山主,江湖人称色胆包天的栗二娘。此行我是奉和亲王爷的命令,来到天罗城向襄王爷借兵,要赶去首善城,平息那里发生的叛乱!”
中年男子正是襄王河延朱,要说此人也是猛男,十几岁时上山打猎,就能手格猛兽,空手打死过一头黑熊,从此河延朱名声大震。人人都知道,襄郡王是猛将,所以桑兰各地闹匪患时,匪徒绝少往天罗城方向来,匪徒也畏惧河延朱的大名。
河延朱一声冷笑,面朝北方,向身侧拱手道:“本王奉陛下之命镇守天罗城,不奉诏不能随意带兵出封地,难道和亲王不知道吗?”
冷千君瞪眼道:“河延朱!你少废话!现在和王爷要调动天罗城的兵马,我们只是奉命通知你一声,不是和你商量!你要是不识抬举的话,别怪老子不客气!”
河延朱身前,手中转着铁胆的高手怒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襄王爷这样说话?!你们这群人无礼至极,擅闯襄王府不说,还敢胡乱杀人,见了王爷又公然不拜,我看你们分明是啸聚山林的匪徒,打着和亲王的名义出来招摇撞骗,败坏和亲王……”
冷千君不等他说完,早已经欺身而上,一刀刺向这名高手,刀光凌厉,刀气森冷。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名高手悚然一惊,他可是正宗步入一流境界的高手,天罗城唯一的一流高手,因此被河延朱请到王府中做教头。今天河延朱请知州阚喜等人到王府看戏,自然少不了请这位王府的高手教头同来看戏。戏刚看了两场,没想到竟然撞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有人公然闯进襄王府杀人了!
王府高手不敢怠慢,撤步转身,手中铁胆立刻打出,铁胆带着呼啸风声,重重砸向冷千君。
随着当当两声响亮,两颗铁胆都被单刀劈飞,撞在了侧院正房前的戏台台柱上,前面两根台柱立刻被铁胆打成两折,嘎吱嘎吱的响声中,戏台轰然倒塌。那几名来听戏的官员都是文官,听见有人闯进王府杀人,早已经吓得不轻,此时一见两人动手,戏台都给拆了,更是吓傻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在襄王河延朱功夫极好,迅疾掠过去,拖住两名官员倒飞出去,将两人放在厢房前的门前。就在倒塌的戏台即将砸到另外两名官员时,河延朱早已经又扑过来,起脚向上尽力一踢,大喝一声:“起!”竟然将倒塌的戏台又踢起来。就在这当口上,河延朱落地,两条胳膊再夹起两位吓傻在原地的官员,暴起,跃回厢房门前。
戏台再度轰然倒下,四名官员幸免于难。河延朱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对仍在发愣的知州阚喜等人问道:“阚大人,你们没事吧?”
此时知州阚喜才如梦方醒,结结巴巴道:“感谢王爷出手搭救,下官,下官没事,没事!”
栗二娘等人齐声喝彩道:“好俊的功夫!”
四周喊杀声四起,上百名兵将从外面杀入,围住王府侧院,二十余名精兵在一名校尉带领下,抢先杀入侧院,将河延朱和阚喜等人保护起来。很快,有兵将拿梯子爬上屋顶,四周有弓箭手张弓搭箭,指住冷千君,栗二娘等人。
进入侧院的校尉向河延朱行礼,“王爷,请恕卑职护驾来迟!”河延朱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脸色严肃,目光都在冷千君身上。他隐隐感觉到,这小子武功极高,绝非寻常之辈。
此时,冷千君已经接连数招,逼退了手中没有铁胆的王府教头高手。那王府高手确实是高手,冷千君两刀下去,没能劈碎铁胆,只是把铁胆砍飞。那王府高手本来自信满满,原以为两记铁胆下去,冷千君不死也是个重残。没想到冷千君屁事没有,反倒把他的铁胆砸飞,他和铁胆之间失去了气机连接,收不回铁胆了。
此时他手中没有兵器,给冷千君逼得一身冷汗,只能连连躲闪。忽然他见军兵们闯了进来,顿时大喜,纵身一跃,从一名小卒手中夺过一条大枪,舞出几朵枪花,敌住冷千君。两人在院中各逞本事,奋勇搏杀起来。
少顷,冷千君一记刀气横扫,那名王府高手自知不敌,不敢硬拼,急忙跃起闪避。刀气不息,向前疾奔,斩塌了王府侧院的正房。这一来,惊得众人面如土色,连同为高手的河延朱也面目更色,以此观之,这位年轻高手恐怕已经步入超一流境界,绝不是王府高手能抵挡得了。
河延朱急声大喝道:“住手!”王府高手趁机跳到河延朱身旁,大口喘着粗气,王府高手心生惧意,对面这位年轻刀客,实力比自己高上不少!还好王爷出声喝止,不然再打下去,不出十招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
冷千君也收了式,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千君大笑道:“怎么,怕了?既然怕了就趁早交出兵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不然冷爷我一怒之下,血洗王府,你襄王爷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王府高手心中又羞又怒,可是自知技不如人,狠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生怕这年轻人再喊他下场比试。
河延朱一脸正色道:“阁下虽然年轻,可武功好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冷千君哈哈笑道:“老子冷千君,原来是驮龙山大寨主,如今寨子散了,我投奔到和亲王手下,做了个小客卿,混口饭吃!”
河延朱等人都知道前阵子朝廷发下海捕文书,通缉要犯冷千君,没想到他竟然投靠了和亲王府。河延朱勉强笑道:“原来你是巨盗冷千君!难怪武功如此之高!如今阁下改邪归正,投奔到和亲王府,前程一定是大好的!可喜,可贺!”
冷千君听到对方知道自己名号,心中得意,哈哈笑道:“好说!只要你肯交出兵马来,冷爷也绝不为难你!”
河延朱摇头道:“我只认朝廷调兵的诏书和兵符,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话,就是大世子河成秀驾到,和亲王本人亲临也是没用!没有诏书和兵符,就算是我亲自出头,也无法把兵马带出天罗城管辖范围!”
冷千君大怒,厉声斥道:“河延朱,你是瞧不起我冷千君吗?告诉你,今天我奉和亲王之命来到天罗城,就是要带走兵马!若是带不走兵马,我就带走你的项上人头!兵马和人头,你自己看着办!哼,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过就是做事麻烦些!我大不了带走你和州官还有驻防将军的项上人头,我看谁敢不同意!”
河延朱本来就是能手格猛兽的猛男,他当然不会受人威胁了。河延朱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听到冷千群的话,不由怒气冲冲道:“冷千君,你果然是贼出身,改不了贼的性子!我这襄王府虽然称不上是龙潭虎穴,可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要在这里撒野,也得问问我河延朱同意不同意!护卫,拿我的大刀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