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善城南百里外的孔家庄,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千余精锐轻骑在失去地利的情况下,仗着人数和兵器上的优势,主动进攻孔家村。而村里的丁壮则是依托地利,在庄主孔有力的带领下进行防守反击。双方互有杀伤,村里丁壮倒下近百人,有死有伤。千余骑兵也有近三百人退出战斗,同样是有死有伤。
河成秀站在村口的一块巨石上,望向正在远处休息的官军骑兵,卢松庭和洪颖杰就在河成秀附近,一左一右保护他的安全。河成秀面有忧色,毕竟官军的战斗力远超庄子里的丁壮。军中士卒是职业的,每天都在练习如何凭借阵法杀人,如何配合杀人,这种优势是村中丁壮所不具备,也无法比拟的。
要不是防守一方有着天然地形上的优势,加上朱猛、周振通、孟唐等江湖汉子加入战局,又有卢松庭杀入阵中试图斩首对面主将,还有洪颖杰凭借高超箭法射死两名骑兵校尉,使官军投鼠忌器不敢过于疯狂的话,恐怕孔家庄早已经给官军占领了。饶是如此,庄中丁壮也已经损失惨重,疲惫不堪,好在有保护大世子的信念在,才使他们能坚持下来。
和亲王府派来的四大高手中,胖和尚通海被洪颖杰用牛角强弓射杀,腰部受伤的诸继丰被卢松庭扼杀。其余两人,瘦子纪常泽和通天剑严鹤才见势不妙,急忙趁乱逃出孔家庄,投奔到庄外骑兵的军中,两人自保的同时,无形中也增加了这支骑兵的战力。不然还真就给卢松庭得手,成功斩杀军中主将了。
卢松庭终于坚持不住,悄悄盘膝坐在巨石后面的地上,卢松庭运起内力为自己疗伤。先前卢松庭在孔家大宅袭杀诸继丰,在掐碎诸继丰喉管的同时,也中了诸继丰一记大玄冰掌。诸继丰自知必死无疑,所以那一掌是倾尽毕生功力。一个一流高手拼死一击,足以让卢松庭这个等级的高手受到重创。
盘膝坐在地上的卢松庭,脸上豆大汗珠落下,头顶蓝色雾气氤氲。一旁默默为他护法的朱颖杰很清楚,那是卢松庭在用内力逼出体内大玄冰掌的寒毒。朱颖杰知道这是一个很凶险的过程,但是朱颖杰并没有上前去帮卢松庭。因为他要留着内力保护河成秀,现在保护河成秀才是第一要务,他不能把内力浪费在妇人之仁上。
大战之后,是短暂的休息时间,庄里的村妇和孔家仆役把饭菜送到众丁壮面前。众丁壮在大战之余,能有酒有肉有饭菜,饱餐了一顿,实在是痛快。外面的官军就有些惨了,早晨得到河成秀在孔家庄的消息,就在河成旭的催促之下一路急行军赶到了孔家村,准备相当不足,每人只带了点儿大饼和清水。
众骑兵都怨声载道,金甲大将邝九敦也很郁闷。邝九敦原以为到了孔家庄之后能如风卷残云一般结束战斗,哪想到庄中准备充分,他两番冲锋都被打退,反倒折了三百余人马。尤其大战之后准备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此行所带的粮草根本不够用,人吃不饱,马也吃不饱。难道等下要带着手下士卒饿着肚子打仗?
庄子里顺风飘来的酒肉香气,使得众骑兵大受刺激。大胡子校尉侯之聪怒道:“这群乡下人太可恶,明刮知道咱们没带军粮出来,还这么刺激我们!等下邝将军带人在正面攻打,吸引他们。我带两百弟兄悄悄绕到庄后,杀他个措手不及!咱们里应外合,此庄定然可破!”
邝九敦脸上微有怒容,立刻反问侯之聪道:“侯之聪,你能想到的,难道他们想不到?要是偷袭失败,不止是两百人的问题,士气直接就给打没了!等下本将军还是指挥弟兄继续正面进攻,再加强些力度!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些弟兄都是百战精锐,还打不赢一群土包子!”
侯之聪不服气,把喝水的碗一下摔在地上,站起身怒道:“邝将军!难道所有的仗都要这么打,正面明明啃不下就非要硬啃吗?脑子都不知道转个弯么?这么多弟兄的命,难道在你眼中如同草芥一般?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有饼吃,再打输一阵的话,晚饭都没有着落了!咱们怎么办?难道带着弟兄们啃草根和树皮不成?”
邝九敦暴怒,拔出腰刀就要砍了侯之聪,邝九敦斥道:“侯之聪!你小小八品宣节校尉,有什么资格在本将军面前指手划脚?本将军信任你,才用你为先锋,结果你初来就折了我锐气!本将军念在你跟随我多年,百战功高的份上,才饶了你不杀!没想到你狗胆包天,还敢公然指责起本将军来!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斩了!”
左右亲兵见将军发怒,吓一跳,赶紧上前拦住邝九敦。一名白脸亲兵苦劝道:“将军息怒啊!侯校尉虽然说话有些欠妥,可也是和将军一条心,一心想打胜仗所致!念他也是一片公心,请将军饶了他吧!先让他戴罪立功,如果打不赢的话,再罚他也不迟!”
侯之聪气急败坏道:“你说我当先锋折了你锐气,那刚才你自己亲自上阵又如何了?打赢这个庄子了?咱们接连被人打退了三回了,折了两三百名弟兄!这可都是百战精锐,就因为你损失了!这不是你的责任?难道你还等着继续这样打?谁都是有家有口的,打不赢就趁早撤了,免得害了兄弟们!”
邝九敦暴怒,拼命上前,要砍了侯之陪,左右亲兵死死扯住邝九敦。邝九敦怒不可遏,叱骂道:“你这披了人皮的畜生!就你会爱兵如子是吗?你在阵前胡说八道,乱我军心,罪不可赦!今天本将军不把你斩首,简直都对不起世子殿下的信任!”
侯之聪也怒了,跳脚骂道:“姓邝的,你趁早把我的弟兄还给我!我可不想带着弟兄们跟你去送死!都说主将无能,累死千军,今天老子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啃块硬骨头啃不动,啃的门牙都掉了,还要硬啃!这就叫做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蠢!蠢的让人没话说!”
邝九敦是真急了,嗷的一声向前,挣脱了亲兵的拉扯,抡腰刀砍向了侯之聪。侯之聪自然不甘示弱,拔出腰刀接住。两个人窝里反,自己人先动起手来了。众亲兵都惊呆了,邝将军一向稳重,从来就没见过邝将军和侯校尉这么激动过。片刻之后,几名带兵校尉缓过神来,慌忙各抄兵器冲上来,把两个人给分开了!
侯之聪怒骂道:“无能!无耻!无德!我明白了,你邝九敦分明是恨我,然后借机公报私仇!你自己明知打不了胜仗,就借刀杀人,以攻打孔家庄为名,故意把我的兵派去送死!嘿嘿,你好狠毒的心肠!他娘的,把我的兵还给我,今天老子不跟你混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邝九敦气得几乎发昏,大骂道:“侯之聪你放屁!你畏敌避战,胆小如鼠,临阵脱逃,你罪该万死!来人,把这扰乱军心的黑厮拖下去斩首示众!”
众校尉和亲兵差点笑出声来,邝九敦自己长的黑成炭团一样,还好意思骂别人是黑厮!开平校尉郑山泽上前,低声劝道:“邝将军,砍了他自然容易!可是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侯之聪的姐姐是兵部尚书齐大人爱妾的份上,先饶了他吧!不然回去交差的时候,齐大人面子上不好看!”
邝九敦大怒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今天咱们必须打下孔家庄,擒下河成秀!他在阵前乱我军心,我怎能不杀他?”
仁勇校尉南仁英也劝道:“将军,他手下才几个兵马?就算他不在这里也影响不了战局,不如先打发他离开这里算了!没了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他在这里不起好作用,反而让咱们军心不齐!况且大战未胜,先斩己方将官,于军不利!不如让他带人离开,咱们自己攻打孔家庄,赢了也不用分他功劳,岂不是好?”
邝九敦思忖了一会儿,余怒未息,指着侯之聪骂道:“要不是众校尉替你求情,今天本将军非要斩了你不可!带着你手下人马速速离开,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侯之聪听了邝九敦的话,冷笑一声,回头招呼自己本部四十余骑,一起翻身上马。侯之聪狠狠冲邝九敦啐了一口唾沫,带着手下弟兄,拍马如飞似的去了。把邝九敦气得,面目更色,恨不能追上去砍死这厮。手下校尉和亲兵慌忙拉住邝九敦,邝九敦怒气填胸,破口大骂。
河成秀站在大石头上,远远看见官军内讧,侯之聪带兵离开的这一幕。按理说,这支骑兵内讧,对孔家庄有利,可河成秀却面沉似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朱颖杰在一旁懒洋洋道:“狗咬狗,一嘴毛!随他们去吧!阵前少几十具尸体,那是好事!”
河成秀回头看了一眼朱颖杰,忽然问道:“就算他们少了几十人,我们就一定必胜吗?敌众我寡,敌人装备和数量都远胜于我们,你觉得咱们就一定能行?”
朱颖杰抽了抽鼻子,不以为意道:“行也好,不行也罢,那不得打下去才知道结局吗?反正又跑不了,干嘛不拼死力战呢?百年之后,也好青史留名嘛!对不对?况且你河大世子一向带兵有方,号称河长胜,有你在此处坐镇,我一个江湖浪子,我怕个锤子!”
河成秀苦笑道:“河长胜?河长胜平时带的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可今天庄里的都是没经过残酷训练的丁壮,对面却是百战雄师,怎么能比?”
朱颖杰大笑道:“百战雄师?我看是百战‘熊’师吧!他们折腾了这么久,几次冲锋,除了死伤惨重之外,有什么战果没有?嗯,有战果,自己搞起内讧来了!就这样的百战‘熊’师,就算再多一千人又有何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