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临百丈高的城墙上,旌旗招展。登高望北,远处草原青青,一望无际,云龙王朝的牧民吆喝着群群马羊自在吃草,蓝天白云低垂,好一幅美景,要不是近处云龙王朝军营连绵成片,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胡轻云倚靠城墙,有来自草原的风儿吹过,夹带着青草的清新气味,近一年来,云龙王朝跟靖北大营的摩擦多了些,虽然并未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但双方普通士兵之间的仇恨情绪愈加高涨,长此以往,大战不远。
天气晴好,有酒有景,风去酷暑,悠然自得,胡轻云极目眺远,草原的天是真的是很蓝,视线尽头竟然还有一座偌大的雪山,山顶未化的积雪反射着阳光,胡轻云微微一笑,他都能想象得到化雪而成的小溪汩汩流淌的声音该是多么清脆悦耳。小溪,雪山?胡轻云一拍大腿,一脸兴奋的喝干酒壶中的烧刀子,他有一个想法不吐不快。
胡轻云曾仔细研究靖临城附近的堪舆图,此去成功几率极大,在将想法说与罗金年听后,罗金年大喜过往,连饭都顾不上吃便拉着胡轻云要去营房见大将军,如果此事能成,摘掉这么多年校尉的名号是不成问题的。
陈梦得听完罗金年的讲述后,略显讶异的看了眼一旁束手而立的胡轻云,很难相信这样奇诡的建议来自于一介书生。
对于胡轻云,陈梦得早就派人查过底细,罗金年想不到这些,他可不愿手底下尽是些来历不明之人。没想到胡轻云竟还有清远李家家主嫡女李钰的相公这一层身份,却不知为何会沦落到靖北大营当一个普通的军机郎。为此他还曾私底下去信李家问询过此事,只是李家的回复含糊不已,显然早就知晓胡轻云在靖北大营,却并不打算让他借着李家的关系青云直上,李家自己都不上心,陈梦得也懒得凑热乎。
胡轻云的计划极为大胆,风险极大,收益极高。云龙跟大庆之间终有一战,当两国酣战时,若有一只奇兵从云龙王朝背后杀出,那对于任何战场上的对手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陈梦得沉吟半晌道:“此事非同小可,罗金年,你携我的兵符去营房里挑选些有胆有识的兵士带上,轻云你也随我一同前去。”
罗金年讶道:“大将军,轻云跟您就不必去了吧,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您呢?况且你不坐镇大营,此去路远,万一,我是说万一出现些差错,到时老罗我别说升官,连小命都难保啊。”
陈梦得听闻此话笑着摇了摇头道:“少跟我扯这些,我药亲自前往就是要确保此事一定成功,要是你们此去走漏了半点风声,那派出去的儿郎便是羊入狼群,奇兵不成反而变成了送人头,我可不想远远看着,无能为力,命令是我下的,我就得为他们的命负责!”
陈梦得的一番话说得罗金年心服不已,不敢嬉皮笑脸,大声领命离去。胡轻云轻轻点头,他也以为陈梦得不该亲自冒险,但如今看来陈梦得能稳坐靖北大将军的位置,并且打造出如今两国争锋的这一番局面,军心一道被陈梦得拿捏的恰到好处,要知道哪怕大庆一百多年前大胜而归,也是丢城失地了的,更不用说前朝之事了。
陈梦得转向一旁的胡轻云伸手邀其坐下笑道:“胡先生别怪梦得自作主张,早已听闻你的大名,今日才知先生实乃奇才,未曾想先生对于军法见解也有独到之处,如此经世之才,先生为何没走仕途,却到了这苦寒的兵营来了?”
胡轻云见陈梦得问起,沉默不语,陈梦得见状,知晓其中必有很多过往,既然胡轻云不愿说,他也就不再追问。
靖临城分山而建,分的便是泰阿山脉最为狭窄高耸处。胡轻云陈梦得一行出迟暮峰,沿泰阿山脉向西,山中无路,极其难行,要不是有陈梦得这么一位大修行者带路,要真是罗金年带队而行,这一路恐怕就不止迷路这么简单了。
泰阿山脉由罗浮分支而出,山脉绕格里草原不知几千里远,行至中途,雪山在望,陈梦得不得不一行离开泰阿山脉,化成游商前行。草原辽阔,地广人稀,一行人一路行来倒还算安全,未露行踪。眼见还有一日路程便要赶至雪山时,突然遭遇了一位放牧牛羊于此的牧民,牧民意外见到外人极为惊讶,待知晓他们身为游商时,热情相邀至穹庐做客,罗金年刚欲拒绝,陈梦得却欣然应允。
牧民一家五口,一儿一女,一个见着外人腼腆的妇人,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牧民自我介绍叫哈图,陈梦得与其相谈颇欢,两个小孩拉着罗金年问东问西,想来极少有外人来到这里。老人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偶尔胡轻云看去,老人裂开嘴极力露出和善的笑容。
陈梦得答应收下哈图一家存下的皮子之后,哈图更是高兴,大声招呼着倚和献上了香气四溢的马奶酒,最后还有一只烤的金黄的小羊,胡轻云等一众大庆子民何曾见过此等阵仗,禁不住哈图的热情劝慰,马奶酒又香甜,都喝了不少。
酒酣耳热间胡轻云大着舌头奇道:“哈、哈图兄弟,我听说王朝乃蛮人所建,一路行来,我、我还未曾见过,那蛮人与我等有、有何不同,难道哈图兄弟你就是?你也就比我们长的黑点,其他都一样啊?”
此言一出,满屋俱静,随即迸发出震天般的笑声。无怪胡轻云有此一问,书上虽然多有述说云龙王朝乃蛮族建立,对于蛮族形象却并无图形以及描述。蛮族作为云龙王朝的皇族,本身人口稀少,自然难以见到,这些牧民以及征南大营的兵士都是人族,只不过是久居云龙王朝而已。
云龙王朝的历史,比之前朝建立的时间还要久远,又因常年叩边骚扰,大庆也是一百多年前倚靠李挽玄倾力一战才得以修养生息近百年,这也是为何陈梦得明知胡轻云此计凶险仍是愿意亲自出马的主要原因,要是能因此收回百年前的失地,倒也不算陈家愧对刘家的信任了。
日上三竿,胡轻云揉了揉还有些迷糊的脑袋,没想到马奶酒看似香甜,实则后劲极大,这一晚他睡的极为深沉。有随行兵士见胡轻云醒来,便准备动手拆除穹庐,陈梦得罗金年等人已然一身牧民打扮赶着牛羊准备上路。
胡轻云揉着额头疑惑道:“哈图他们人呢?哎,你等一等,拆他们穹庐干什么?这些牛羊也一并卖予我们了吗?”
罗金年看了眼陈梦得低头不语,陈梦得微笑道:“哈图不是卖了我们些皮子吗?我便多给了他些钱,让他把这些牛羊也卖予了我们,哈图得了重金连带着穹庐也一并送了我们,刚好也能为我们一行略作掩护。你昨天喝的略多了些,今儿起来的迟,他们等不及便先行便离去。”
胡轻云环望四野,风吹草低牛羊闹,哪里还有哈图一家人的影子,有些兵士眼神躲闪,不敢正视胡轻云眼睛。胡轻云瞬间了然,沉默下来,接过身旁兵士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不发一言的向前行去。陈梦得看着胡轻云的背影,已知晓胡轻云看破他的一番言语,对于胡轻云的态度面色一沉,随即微笑起来,迎头赶上胡轻云,并骑而行。
胡轻云应付着陈梦得的谈话,心内唏嘘不已,他能理解陈梦得的担忧,也知道此行不容有失,妇人之仁更是兵家大忌他也明白,可终究心里有个坎让他过不去,他想起昨夜名叫哈帕的少年眼神希翼且向往的听他讲外面故事时候的清澈,不由凄然一笑,不理陈梦得纵马飞奔。
雪山已然近在咫尺,胡轻云伫立不前,家国兴亡天下事,匹夫何罪?
清远郡梅园,炎炎夏日,少有蝉鸣,忽有阵阵雷鸣声传来,艳阳高挂,并非要下雨的样子,何处传来的有若雷鸣的声音?李晋恒傲立梅园上空,待第一声雷鸣出现时他便已施法屏蔽了整个李家,此刻唯有李家院墙之内能听见雷鸣愈加急促,李家之外清风拂柳,静谧无言。
李钰一身青衣,御空而立,看见李晋恒负手立于半空,施法屏蔽偌大李家良久而不见丝毫疲态,便知自己即便入了驭气也还距离他差的太远。
李晋恒侧头望向李钰,微微一笑,不愧是青莲无垢体,短短几年时间便由气动境踏入了世间武夫都梦寐以求的驭气境,李家再添臂力。李钰面色清冷,不回应李晋恒,一头跌向梅园。
李钰心中虽略有愤恨自己即便入了驭气仍是差李晋恒好大一截,仍是忍不住雀跃不止,武道登天,一关一生死,熬过了武夫驭气这个大关,她已经可以说是傲立于世间强者之林,况且如此年岁的李钰,未来可期。
李钰握拳,体内一气激荡三百里,风骤雷停,李钰摊开手掌,轻轻向前一推,那些开的绚烂的花草树木可遭了殃,有若被狂风暴雨洗刷过一般,李钰吐了吐舌头,眼看四周无人瞧见,一溜烟消失不见。
李晋恒看着手中书籍,不由暗笑出声,摇了摇头,都已然是当娘的人了,还是如此小孩子气息。恍然间,李晋恒依稀看见小时候古灵精怪、调皮捣蛋梳着两个朝天辫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钰蹦蹦跳跳着朝他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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