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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张连锋师兄弟顺着铁索爬上来,来回一个时辰内,山上的局势已发生了变化。只见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方才避难的房子已经葬入火海。苍龙道人已带着弟子冲了出来,正在与黑衣人撕杀。敌强我弱,泰山派损失惨重,不一会儿就有近半弟子倒下,就连苍龙道人也有多处负伤,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襟。见他们回来,老道人似是卸下了千钧重担,展颜道:“你们可算回来了……援兵呢?”

    张连锋沉默不语,手中剑无情的挥洒出去,带着他满腔的愤怒一连杀死数人。程广颂道:“师傅,那帮孙子不来!”

    “他娘的,见死不救哇!”

    苍龙道人气得直咬牙:“秦不凡,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血光飞溅,一个又一个弟子倒下,火海漫延,吞噬了成片的房舍。眼看着泰山派几十代的经营化为泡影,老道人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啸:“天啊,你真要亡我泰山?”

    徐佳言情难自抑,哭着道:“师傅,吴楚他还念着当年的事!”

    “当年……是那件事?”

    徐佳言点点头,把吴楚的话复述了一遍。苍龙道人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识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当年的因铸成今日的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眼下能保住泰山派的只有云音阁了,苍龙道人比谁都清楚,要想让他们出手,只能有一个办法!

    黑衣人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情势越发紧急,就连张连锋等人也觉得招架不住了。

    “唉,罢了!”

    他一声长叹:“连锋,你带着我的人头下山,不论怎样都要把他们请上来!”

    “师父,不可!”

    程广颂虎目含泪:“生死有命,咱们跟他们拼了吧!”

    苍龙道人摇摇头,道:“咱们可以死,可泰山派不能亡。我已近花甲,又受了伤,活不了几年了。你们务必要保住师兄弟们的性命!”

    他回身搭剑,反手一抹,那张饱含忧虑的老脸便掉了下来,滴溜溜的滚到张连锋面前。

    “师父!”

    众弟子放声大哭,悲痛欲绝。他们面临如此巨大的打击,俱都心如死灰,再无斗志,偏偏在这个时候黑衣人缠得更紧了,稍一失手便会步苍龙道人的后尘。他们己没有了退路,只能与敌人做殊死相抗。不少弟子一边打一边哭,剑光中都带着泪花和血水。张连锋身为大师兄,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一定,一定要冲出去,绝不能让师傅白白牺牲。他扭头不忍再看师弟们,抱着师傅的头奋力杀出重围,再度下山。

    云音阁众人等了不久,果真见张连锋回来。这次的他孤身一人,抱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神色中带着悲歌易水的决然。看见了那颗人头,吴楚心下大震,他原本只想让泰山派吃点苦头,好报当年的一跪之辱,没想到这苍龙道人竟如此刚烈,连命都搭上了!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张连锋几步走到吴楚面前,长跪倒地,泣声道:“我泰山派遭强敌入侵,根基被毁,连师傅也惨遭毒手。我以泰山派新任掌门的身份肯请吴掌门施手搭救,我……给你跪下了!”

    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上血出如涌。云音阁众人见到这一幕均是大为触动,吴楚慌忙扶起他,道:“张兄不必如此,我答应你便是!”

    他问其他人:“我以云音阁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帮助泰山派退敌,此行凶险,死生难料,你们可有异议?”

    其他人异口同声道:“我等谨遵掌门之命!”

    一行人来到山下,张连锋扯出铁索,道:“上面的情况已经相当危急,请诸位从这里爬上去!”

    吴楚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望向木君阳,发现他的神情也有微妙的变化。难怪当年不见他们三人出来,原来这里竟有铁索通往山上。当年众英雄被山海元尊困在谷中,插翅难逃,他们明知有逃生秘径,却不告诉别人。某种意义上当年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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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定慧的死都是他们间接造成的!这般一想,吴楚心中那份愧疚便消解了大半。因缘果报,你泰山派向来自扫门前雪,危急时刻便怪不得别人无情!

    山顶上的战况越发惨烈,大火熊熊,热浪滔滔。没了苍龙道人的庇护,那些弟子们更不是黑衣人的对手。短短半个时辰内便有几十弟子横尸当场,徐佳言被长刀贯胸,程广颂断了只胳膊,泰山派仅剩的几个弟子里,几乎人人负伤,黑衣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就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师弟……我来晚啦!”

    张连锋才爬上来,看到这惨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如疯子般扑了过去。他存着必死之念,招招式式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众黑衣人被这股子气势震慑,一时竟制不住他。与此同时,云音阁诸人也加入战团,陆乐、秦腾、木君阳俱是身手不凡,五音子的梅花阵法排出来俨然是个大型绞肉机。这群黑衣人也就欺负下泰山弟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眨眼间便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人俱是吓得亡魂尽冒,屁滚尿流,机灵点的还知道撒丫子开溜,木讷的直接被吓傻了。五音子可不管这些,一路碾压过去,只留下满地的残躯,吴楚使出金蛇狂舞,一招七杀,招招要人命,其威势丝毫不逊于五音子。云音阁的人似乎都卯着一股劲儿,好像只有多杀几个才能消解自己内心的愧疚。

    “若是他们早点上来,我泰山派何至于如此?”

    这个仇来的快,报得也快。看着那群黑衣人哭爹叫娘,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张连锋心中百感交集。一个时辰之前他也曾感觉到这种绝望,如今情势逆转,这些人马上就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他从那些人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甚至开始可怜他们。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所有人都不过是输家。

    片刻功夫,黑衣人已被屠戮殆尽,泰山派中有如修罗练狱,到处都是血与肉的交织,幸存下来的人便如一根根柱子般立在这片尸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惊畏,还有几分悔意。明明是来救人的,可为了几个人杀百个人,这种救法还有意义吗?

    吴楚恍佛又回到了卖药老者的眼睛里,周围都是相互打闹的小孩,只有他一个人突兀站在那里,巨人的刀从未停下,仍有无数的孩子难逃恶劫……

    一个黑衣人忽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没命的往山下跑去。

    “哪里走!”

    吴楚虽这般说,下手却没有之前的凌厉,他从后面扣住那人的脊骨,厉声道:“你敢动,我叫你立死当场!”

    那人果然不敢再动,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吴楚问道:“你是谁派来的,从实招来!”

    那人身子微动,忽而机械的扭过头来,他的动作慢而僵硬,脖子咔咔作响,像是要折断了一样。

    “叭!”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人的脑袋竟完全转到了后面,而令吴楚震惊的还不是这些,他发现此人竟没有眼白,黑洞洞的眼睛便像是两个大窟窿。

    “嗟嗟嗟……”

    那人阴森森的笑道:“吴兄,我这份礼物你可满意?”

    “李宗乾,又是你?”

    吴楚听出了那人的声音,不禁寒毛倒竖。眼前的人分明不是李宗乾,可是为什么又有着李宗乾的声音和语气?

    “明日午时,你来镇上大通客栈!”

    那人的眼睛恢复了黑白分明,瞳孔中却没了光泽。一个人怎么可能硬生生把自己的脑袋拧到背后,还能开口说话?显然,是李宗乾在暗处控制着他,并用他给自己传话,这根本不是常人的能力,难道李宗乾的修为已经堪比妖鬼?就算是亲眼看到这一幕,吴楚仍是感觉难以置信。这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简直是可怖。

    “他怎么做到的?”吴楚问自己。

    他刚刚踏入这个新境界,领悟到“场”的存在,但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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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来不过是用于感知和影响他人。像李宗乾这样能直接操控别人的心神,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为恐怖的是,他对气场的掌控是有空间限制的,要想影响他人,必须在一定的范围内。他根本感觉不到黑衣人周围有其他的气息波动,难道他能在千里之外操控别人?李宗乾,你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

    敌人已被杀尽,泰山派尽有的几个弟子无声的聚集在徐佳言身旁,他是他们的英雄,榜样,不到一个月之前,他还是本届菁英大会上最耀眼的存在之一,而今却……

    程广颂用仅有的胳膊抱着徐佳言,泣不成声:“佳言,你要挺住啊!”

    “师……兄,我,好疼,我不想死!”

    徐佳言呼吸急促,目中带血,他不甘的按着胸口的窟窿,仍是堵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他是名满天下的菁英之一,马上就要开启自己辉煌的人生,却在这时败给了命运。

    “你不会死的,你是菁英,你比师兄强那么多,你忘了吗?”

    程广颂泣不成声:“你看师兄还好好的,怎么你要说这种话!”

    “我,我不敢……去见师傅……我怕!”

    “不要再说了!”

    张连锋哭着道:“你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他一直以你为荣啊!”

    “我……不该做这菁英,师傅是……我害死的!”

    “不,不是你!”

    程广颂哭音中带着切骨的愤恨:“不是你,是他们,是他们逼死了师傅!”

    “天呐,我泰山派从来本份,何以招致如此大祸啊!”

    张连锋跪地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泰山派一夜之间从鼎盛走向消亡,师父和师弟惨死在自己面前,活下的人却要承受这无比沉重的打击,张连锋已经快撑不住了。

    吴楚陡然从这声厉嚎中惊醒,他怔怔的看着徐佳言倒在程广颂怀里,满地的尸体,冲天的火舌,无不在叩问着他的良心。泰山派真该得到如此报应吗?还是……李宗乾为了拉拢他,故意设的局?那么这些人的死岂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的狭隘,他的自私,成为这一切的诱因。

    他按着张连锋的肩,低声道:“张兄节哀,事已无可挽回,你要振作起来,带领师兄弟重建山门,莫要让苍龙道人的血白流啊!”

    “亏你还敢提我师父!”

    程广颂怒形于色,破口大骂道:“若不是你,我师傅会死,我泰山派会死这么多人?这一切都他妈是你造成的!”

    云音阁众人无不气愤,瑾瑜骂道:“我们来帮忙还帮出不是了,早知如此,真该任由你们被杀光!”

    丁浩洋神色平静,右手看似随意的握住箫身。这动作乍一看那么细微平常,却令幸存弟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张连锋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啪~啪~”连抽师弟两个嘴巴,怒斥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不跪下给吴兄道歉!没有云音阁,我泰山派一个人都活不了!”

    程广颂也不是蠢人,注意到云音阁诸人表情上的细微的变化,又看了眼仅存的几个师弟妹,匆忙跪下嗑头道:“吴掌门恕罪,是我…我说话不经脑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丁浩洋的手没离开箫柄,他在等吴楚说话。

    吴楚扶起程广颂,道:“今晚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容易,你们失去了这么多亲人朋友,正如我云音阁当年所经历的一样。我能理解张兄和程兄的悲痛心情,这种情况下咱们两派更应该精诚团结,互相扶持,尽可能快的恢复元气,张兄你说是吧!”

    张连锋道:“吴兄说的是!”

    吴楚又道:“程兄在悲痛之下口不择言,我不会计较。别怪我话说的直,经过此事,你们确实该好好反思泰山派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诗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得道之人自得多助,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这些道理程兄想必知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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