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王宫大殿内殿。
“什么？！跑了？！诶……”秦惠文王气得将案几上的竹简推得满地都是……
“大王息怒……”赵良、公子季、平郑子罕赶紧劝道。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事先给他通风报信？不可能呀！景监早就死了呀，宫中又再无第二个商鞅耳目了……”秦惠文王喃喃自语。
赵良：“大王，既然商鞅没有回他的封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商鞅一定是做贼心虚，敏感到形迹败露，所以他才故布疑阵，把我们引向商於方向，而他自己肯定会取道函谷关，打算从那儿逃离秦国，潜回魏国。当务之急，是赶紧下文封锁函谷关要道，截断商鞅的东逃之路！”
平郑子罕：“是呀！大王，商鞅一旦逃回魏国，那可就有大麻烦了呀！那岂不等于纵虎归山了吗？”
公子季：“就是呀！就算他逃到了赵国或者韩国、楚国，那也都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呀！毕竟商鞅在我大秦待了整整十年呀！他所知道的核心机密，那都是列国梦寐以求的重要情报呀！”
秦惠文王脸色愈加难看，似乎不无懊恼地：“咳！都怪寡人当初不听众卿之规劝，迟迟没有对商鞅采取断然措施，以至于纵虎归山，贻害无穷……”
赵良：“大王此言差矣。我王之所以一再迁就姑息商鞅，乃是我王念其曾于我大秦不无微功，再加上王上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有意网开一面。大王对商鞅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啊！反观逆贼商鞅，怙恶不悛，眼见逆谋败露，狗急跳墙仓皇出逃，更足见其乃大奸似忠之阴险小人也！真可谓善恶泾渭分明，世人有目共睹啊！天下士民也共仰我大秦王上腹纳百川、宽广似海的博大胸襟，钦佩我王泽被苍生仁德为怀之衷怀啊！”
秦惠文王虚荣心大为满足，心花怒放，口里却道：“但愿天下百姓能体谅孤之不得已苦衷哪！”
公孙贾恨恨地：“大王，如今商鞅肯定已潜逃出关，臣料其必叛逃关东诸侯各国。老臣以为，王上应立即通告关东诸侯各国，明令其不得收留叛臣商鞅！倘有收留者，我大秦国必兴师伐罪！”
公子季：“老太师所言甚是。余再补充一点，倘若有商鞅混入诸侯哪一国，而其国不主动遣返人犯者，我大秦将以刀兵相见！”
平郑子罕点头：“唔，如此一来，诸侯必不敢收容商鞅，商鞅必无藏身之所！”
秦惠文王点点头：“寡人即刻召谕天下诸侯，一定要将叛臣佞贼商鞅绳之以法！”
二
狂风呼啸……
函谷关外。
商鞅与孙副将正驱马奔驰在夜幕中……
商鞅突然勒住马：“停！”
孙副将拨转马头：“大人，怎么了？”
商鞅：“我怎么觉得走的路不对头哪？”
孙副将：“不对头？没有吧，这条道正是通往关东的唯一通道啊……”
商鞅摇头：“不对！绝对不对！我总觉得我们一直在兜圈子，走来走去还停留在老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孙副将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恐怕气息……
商鞅警觉地：“你是故意领着我在此兜圈子？”
孙副将有些不无得意地：“哼，商君大人果然是机警过人。不错，孙某的确是有意识引领大人在此兜圈子，目的也很简单，末将打算将商君大人由南门折回函谷关的，不料却被大人您识破了。也好，既然大人已经察觉到末将的意图了，那我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下去了，我劝大人还是乖乖地与孙某人配合的好，不然孙某人可能会被迫对商君大人做不愿做的事，啊……”说着，拔出配剑，架在商鞅肩头上：“走吧，商君大人……”
商鞅怒视着他：“你想拿我去向朝廷请功领赏？”
孙副将皮笑肉不笑：“那也没办法，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最能打动人使所有人醉心的就是升官发财呀！孙某人凡夫俗子一个，岂能不看重这些功名富贵？再说呢，像商君大人您这样的身价，足够小人两倍子也花不完呀！你说，孙某人怎能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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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千栽难逢的天赐良机呢？！啊？哈哈……”
商鞅无奈地摇头叹道：“利令智昏，斯言不谬呀！”
孙副将不无得意地：“孙某可不像穆将军那么傻，居然放着即将到手的富贵不要！啧啧，不过，这倒也不坏，不管怎么说，总算成全了孙某我的独份大功呀！看起来上天还真眷顾我孙某人哪！哈哈……”
“是吗？你似乎高兴得太早了点吧？你问过老天爷了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孙副将身后响起——
孙副将大惊，未等他回头，脖子上已经多了了一把利剑——
商鞅大喜：“公望！你怎么来了？”
蒙公望：“大人，韩将军怕大人中途有失，就让我随后保护大人。方才在函谷关我本想提前现身，后来我见穆将军专门派了此人保护大人，就暗中潜形一路相随。不料这个利欲熏心的狗东西，竟然打起了个人小算盘……”
孙副将浑身一颤，手一发软，他手中的长剑掉落于地：“蒙将军……饶命哪……小人一时财迷心窍……不该打商君大人的歪主意……小人该死……小人再也不敢了……”
蒙公望冷冷地：“你是今晚上第二个对我们说这句话的人。本将军刚刚杀了一个也是财迷心窍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
孙副将全身哆嗦，脸如死灰：“小……小人罪该万死……求商君大人开恩……将军饶命哪……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话未了，他尸身已从马背上载落下来……
蒙公望插剑还鞘。
商鞅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似此等利欲熏心小人普天之下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太与之计较呢？”
蒙公望：“大人像这种居心不良的小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留着这号坏人，就不知要有多少好人要遭殃？就算现在放了他一条生路，他也是狗改不了吃屎相。再说，他回去后一定会向朝廷举报穆将军私放大人出关的事，届时反倒会害了善良的穆将军呀！大人，您还不知道呢，悦来客栈那个财迷心窍忘恩负义的店主，就因为不想收容大人住店之事，和他那贤惠善良的老婆吵翻了。他老婆骂他忘恩负义灭绝人性，那丧失人性的势利店主竟然恼羞成怒，活活把老婆给踢死了呀……简直是禽兽不如，令人发指……”
商鞅闻言不由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画面——
滂沱雨夜，刺客暗施毒手，义奴奋不顾身地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卫鞅身前——
“噗——”这把飞镖着实钉在了义奴的胸口上！
义奴临死前，艰难的开口道：“大人……不必了……义奴能……为大人做点事……虽死也无憾……”
河西班师途中，突遇刺客行刺——
乌获大喝一声，用手抓住土坡边缘的突出部分，本想再借力上坡——不料用力太大，竟将土坡边缘掰裂一大块，乌获索性一把抓住欲逃跑的另一名刺客的脚踝，硬生生将他扯下土坡——两人同时跌下数丈高的土坡……
相国府邸门外，众人忽啦一全跪于地上，哀叫道：“大人，小民给商君大人您送行来了！”
一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女孩：“伯伯大人，这是我奶奶她攒下来的鸡蛋，这是我奶奶她刚煮好的，她自己舍不得吃，她说要拿来送给伯伯大人您吃，奶奶腿脚不好，来不了，就让我送来了，她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伯伯大人。”
咸阳通往商於大道上，公孙贾兵马毫不客气地上前乱翻一通，将车中装载的百姓们送的礼物乱抛一气——鸡蛋、蒸糕、苹果、鱼、大枣、杏干、煎饼等东西散落一地……
驭手扑上去阻拦：“你们……你们不能这样糟蹋东西啊……这都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啊！”附身去捡煎饼。
公孙贾恶狠狠拔出配剑刺入驭手后背——
驭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手里兀自抓着煎饼不放……
咸阳通往商於大道上。韩将军翻车，叉着两腿坐在地上，公孙贾逼问：“你是何人？商鞅呢？”
韩将军哈哈大笑，傲然道：“我乃商君麾下韩蕲是也，商君大人他早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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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商於封邑城去了！”
他站起身来，一头向路旁大石撞去——顿时血溅石壁……
悦来客栈内。店主老婆气得浑身发抖：“我跟你这个畜生拼了……”一头撞向店主——
店主被撞倒在地，爬起来，揉着额头上的包，骂道：“好你个臭婆娘，反了你了……去你x的……”劈头一巴掌，狠狠一脚踹向老婆胸口——店主老婆顿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函谷关内，议事厅。穆将军脸色一沉：“大人，您这是什么话？！……穆某再怎么混帐也不能拿大人去做邀功请赏的贺礼呵！那样的话，比如说我自个儿不答应，就是大秦所有的正直有识之士他们也不会答应啊，更别说我大秦的三军弟兄们哪……商君大人对我大秦功比天高，恩似海深哪！穆某虽不才，却也知屈杀忠良，为天地不容！我等身为大秦臣民，虽无力匡正君上失误，却也不能再为虎作伥，错上加错了！”
回想至此，商鞅不由仰天长叹：“咳！我卫鞅何德何能……我卫鞅亏欠大秦百姓太多太多了啊！倘若能给卫鞅再多一点时间……”又复闭上眼睛，无奈地摇摇头：“咳！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啊！”
蒙公望：“大人，依卑职看，事情恐怕未必就像大人想的那样糟糕……”
商鞅扭头望着蒙公望：“噢？”
蒙公望：“迄今为止，未见朝廷下召废除新法条令。您在函谷关因文凭遇阻之事，就足以表明了这一点——朝廷依然还在遵循大人您制订的各项新法啊！”
商鞅点点头：“你说的倒也不无几分道理啊。说句实在话，卫鞅不惧一死，就怕新法不能继续得以推行下去啊！纵然卫鞅有罪，然吾所创之新法乃富国强兵之善道，又何罪之有？当今秦王若欲继续先君未尽遗志，就不应不分良莜，率意废除吾所创之法度，否则，不只前功尽弃，大秦恢弘之霸业将从此休矣！”
蒙公望：“大人，您先别想那么多了，眼下咱们还是先找个安身之所吧……往哪儿去呢？”
商鞅有些心灰意冷：“卫鞅哪儿都不想去了，我如今是无官一身轻，又重新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一文不名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模样了，我想，我还是回魏国去看看吧！”
蒙公望大惊：“大人，您怎么会想到再回魏国呢？要知道，您为了大秦社稷，克复了被魏国侵占的西河重镇，还逼得魏王往东迁都。我想魏国君臣肯定对大人您是恨之入骨呵！您此时回魏国无疑于自投罗网呀！大人，您要三思呀！”
商鞅一摆手，晦涩道：“不要再说了……卫鞅意已决——噢，对了，公望，你也不用跟着我去魏国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玉儿和蒙老爹他们还都盼着你回去呢……”
蒙公望如五雷轰顶；“大人，您这是赶我走啊……大人，小人说过，情愿誓死追随大人您的……更何况大人现在这般凶险状况，小人就更加不能离开您身边哪……”
商鞅急了：“就是因为卫鞅身处凶险，你才更必须离开我！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你上有老父需要赡养，下有胞妹需要呵护，可是你却跟着我这个形同丧家之犬的落拓之人东奔西走，全无孝道可言，这岂不是陷本官于不仁不义境地？！”
蒙公望一呆：“大人……”
商鞅将手里一个包袱递给蒙公望，温言道：“这里是穆将军方才馈赠的盘缠……你跟了本官许多年了……本官也未曾给你太多恩惠，本官自感颇为亏负于你呀！临别之际，竟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相送，这些盘缠你拿回去吧……就算本官对你的一点小小补偿……”
蒙公望不接，几乎哭出声来：“大人……小人不要，也不离开大人……”
商鞅勃然变色，丢下包袱，拨转马头，纵马而去……
蒙公望大惊，驱马欲追上去：“大人，等等我……”
远处传来卫鞅清朗的声音：“公望，回去吧！替我向蒙老爹问好……”
“大人……”望着漆黑的四周，蒙公望不禁泪飞如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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