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王宫后殿内。
秦孝公从头到脚打量了卫鞅一番,喟叹道:“爱卿着实辛苦了,日夜操劳国事,竟至废寝忘食,形神消瘦,寡人实于心不忍哪!”
卫鞅:“为人臣者,当竭力事主,此乃微臣职司本分……不知大王有何谕旨示下?臣……”
“哎……”秦孝公一摆手,制止卫鞅继续往下说:“且不谈国事,寡人独留爱卿羁绊在此,是欲就一件私事与爱卿相商呀。”
卫鞅不解:“大王欲就何事与臣相商?”
秦孝公笑吟吟地问道:“听说爱卿至今尚未婚配,可是实情?”
一句话勾起了蛰伏在卫鞅心头无法言述之隐痛,顿时,惆怅、失望、无奈等复杂情绪,一股脑全涌上卫鞅心头。
卫鞅硬着头皮答道:“微臣本打算……稍有成就再行婚配,故而延宕至今……”
说这话时,卫鞅颇有些怅然若失——不知为什么,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和瑶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而且,渐行渐远,甚至极有可能步牛郎织女天各一方的后尘……
秦孝公笑呵呵道:“爱卿啊,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爱卿可不能只顾公事,而蹉跎终身大事呀。此事也怪寡人疏忽,未能体恤爱卿……”
卫鞅:“大王言重了,微臣私事,不敢惊扰君上。”
秦孝公:“寡人岂会不知,卿若非操劳国事,勤于政务,无暇顾及其他,何至于延误终身大事?寡人听闻,爱卿曾派专使,去魏国迎接佳人,但却空车而返,可否实情?”
卫鞅黯然,涩声道:“回君上垂询,确有此事……”
秦孝公点头:“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呀,谁也都在所难免啊。只是,世上之事本无常理,变化多端,有许多事很难尽如人意啊,卿也无须太放在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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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鞅拱手道:“臣定当不负大王教诲,绝不因儿女私情,而贻误国家大事。“
秦孝公一摆手:“爱卿此言差矣,寡人并非要卿撇开儿女私情,而专务国事,寡人是劝爱卿,不必过于执着于一人。比如你与瑶姬姑娘,既然你二人不能共偕连理,爱卿何不另择佳偶,再续琴瑟和鸣?何苦独守空房,徒耗青春,自伤情怀乎?卿若有意,寡人当亲为爱卿伐柯,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说这话时,秦孝公身后的帷幕之中,隐约显出一张娇美女子身形,正一动不动站立在幕后,默默地注视着卫鞅。
卫鞅再拜:“大王美意,臣感激不尽,只是,臣与瑶姬相知于患难,临别之时,臣亲口许诺,只待臣有成之际,便迎接她来秦,共结百年。臣虽不敢自比于尾生,却愿效尾生守信故事,不敢轻弃誓言。诚望大王见谅。”
秦奉公慨叹:“卫卿真乃诚实君子也!”
立于帷幕后的女子不禁轻叹一声,随即隐去。
卫鞅闻声,偷眼望去,却只见帷幕一动,而不见其人,不禁纳罕。
秦孝公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二
卫鞅宅邸。
卫鞅独自于灯下凭几踞坐,他从怀中掏出瑶姬所赠的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那一缕瑶姬临别时所赠的青丝,轻轻地抚摩着,陷入到对往事深沉的回忆之中。
往事如烟哪,此刻,卫鞅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令他开心舒怀,美好的快乐时光。他想起了长亭话别时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和瑶姬每年阳春三月,在溱洧河畔共度盛节的欢快画面。
想起了《诗经/溱洧》这首诗: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
乎?洧之外,洵圩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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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圩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大人,景大人来访……”侍从的一句话将卫鞅从回忆中惊醒——
卫鞅忙道:“快请……”说着将青丝纳入锦囊中,又将锦囊塞入怀中,站起身,准备迎接客人。
景监满面春风地从外进来,进门就拱手道贺:“恭喜恭喜,向大人道喜了…”
卫鞅愕然:“鞅有何喜可贺?还劳大人专程登门道贺?”
景监笑嘻嘻地说:“可不是嘛,若无天大喜事,景某怎敢深夜造访,搅扰老弟呢?”说着,不等主人招呼,就大模大样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望着卫鞅。
卫鞅愈加糊涂:“哎,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景大人,你就别打哑谜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出来吧,省的我在这瞎琢磨了。”
“好啊……”景监故做一本正经模样:“想让我说出谜底,行啊,不过在下有个条件,你得先请我喝上一盅才行。”
“噢……”卫鞅故意板着脸:“说来说去,你黑更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原来就是想骗在下一顿酒喝呀!对不住,景大人,我这儿只有清茶一杯,没有预备美酒,你说怎么办吧?”
卫鞅嘴上故意如此说,暗中却丢眼色,示意侍从下去取酒来。
景监急了:“哎,我说我的小老弟耶,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吧,黑更半夜跑到你这儿来骗酒喝。我可真的是专程跑来给你道喜来啊!而且还是奉了大王谕旨,特意来为老弟你保媒的呀!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喝杯谢媒酒吧?”
卫鞅闻言一怔:“保媒?”
景监毫不客气地接过侍从端上的酒爵,一饮而尽,接着又为自己斟满了酒。
卫鞅却一时没有回过味来。怔怔地站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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