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孙戴离去后,公孙贾拈须沉思起来,过了半晌,他朝外唤道:“来福……”
来福应声进来,必恭必敬地垂手聆命:“老爷,您有何吩咐?”
公孙贾;“你去厨房准备几个小菜,烫一壶酒,再过来陪老爷我喝两盅。”
来福应声而去。
公孙贾卧室
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玉儿将反剪的双手凑到灯烛上,燎烤绑在手上的麻绳,很快麻绳索被火烤得发黑,发脆……
玉儿手不停地来回挣扎,不多时绳索就断了,玉儿扔掉麻绳,揉着捆得有些发麻的手,蹑手蹑脚挨至门口,侧耳倾听屋外动静,又大着胆子徐徐推开门,探头往外张望,见屋外无人,赶紧从屋内出来,三步并做两步,隐入漆黑的暮色之中。
跌跌撞撞逃亡的玉儿又急又怕,急于寻路逃遁出府。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玉儿惊骇不已,忙藏身于假山之中,她睁大惊恐不安的眼睛窥视着,只见管家来福端着酒菜往客厅走去。
二
客厅。
来福将酒菜摆放好,然后束手站立在一旁听候差遣。
“哎,来福,站着干嘛,来来来,坐下陪老爷我喝两盅。”公孙贾客气地招呼着管家。
来福赔笑道:“不了,老爷您自个儿慢用吧,奴才怎敢在老爷面前造次……”
公孙贾一摆手,面带几分不悦的说道:“哎,说哪里话,老爷我今儿高兴,就想找人陪我一块儿喝酒。你跟随老爷我多年了,又不是什么外人,见什么外呢?来来,坐下。”
来福讪笑道:“承蒙老爷高看奴才,奴才也就不客气了。”说着半推半就侧身坐在下首位置。
公孙贾手执酒壶,先为自己斟上酒水,然后又给来福面前的酒盏斟酒。
来福赶紧站起身:“哎呀,叫老爷给奴才斟酒,真是折煞奴才了……”
公孙贾故作板脸:“刚说什么来着,你又来了不是……”
“这……”来福发窘,慌乱中不慎将筷子碰落在地,赶紧俯身去捡筷子。
公孙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三
茫茫夜色中,道路上。
从公孙贾府邸逃出的玉儿一路小跑,边跑边往身后看,很显然,她是害怕有人会追赶上来,事实上的确有一伙人已经追踪而来。玉儿跌跌撞撞疲于奔命,慌不择路之下,迎面就撞上了仓皇逃窜的子都。
本已是惊弓之鸟的子都起先大吃一惊,后发现只是一个姑娘家的冒失所为,也就不以为意了,不过,很快他就敏感的意识到,这个冒冒失失的姑娘的身后面紧跟着一伙来历不明的人鼓噪而来!这倒让他不免又高度紧张起来。
“看你往哪儿跑?”追赶玉儿的人气急败坏的追了上来。
玉儿走投无路,索性躲至子都身后,口中叫道:“将军救救我!”
自己还是个生死未卜的亡命之徒,正面临官府的缉拿,遑论拯救别人了。子都正愣间,那伙人已经追上前来,立时将二人团团围住。子都出于本能,下意识拔剑相向。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只听得有人说:“公子来了那伙人自动闪出一条道来。
公孙戴匆匆赶到,事先他并不曾料到竟会在此遇到子都,顿时为之一怔,随即大笑道:“哎呀呀,原来是子都元帅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哈哈……”
惊慌失措的子都也放下心来,他插剑入鞘,拱手道:“原来是公孙公子,幸会幸会。”
两人各怀鬼胎,相视大笑。
玉儿大惊失色,欲转身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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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一把抓住玉儿肩膀,顺手往公孙戴面前一推:“喏,公子想必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吧。正好,权且算是某家的见面礼吧,请公子笑纳。”
家丁们抓住玉儿,五花大绑起来。
公孙戴扭头吩咐家丁:“将这个贱货带回府中,交由老爷处置,此外,告诉老爷一声,说我和子都将军随后就到。”
“喏。”家丁应声转身离去。
子都颇感意外:“怎么,这个女人不是公子尤物?”
公孙戴笑道:“哪里,此乃家严新纳之嬖妾,因不守妇道被家严斥责,不想她不思悔改,竟然乘夜欲与野汉私奔。只因家严平时甚是宠爱于她,故而派戴星夜追踪,幸好得遇将军,否则家严必怪罪于我。”
子都戏谑道:“如此说来,子都岂不成了与人私奔的偷情汉子,公子不正好是捉奸拿双了吗?哈哈……”
公孙戴忙赔笑道:“将军误会了,请恕戴一时口误,还望将军恕罪。”
四
客厅内,公孙贾斟罢酒,将酒壶放在自己面前。
来福眼巴巴地望着公孙贾,一副俯首听命模样。
“来福呵,”公孙贾缓缓开口道:“你跟随老爷我多少年了?”
来福毕恭毕敬地答道:“奴才自十岁起进府,至今已有四十多个年头了。”
公孙贾手捋山羊胡须,不无感慨地说:“是啊,四十多年了,光阴似箭,岁月不饶人哪,你我主仆不知不觉都已变老喽……回想往事,真是人生如梦啊!”
来福动情地说:“老爷,您如今虽说上了点年岁,但身子骨却益发硬朗了,奴才打心眼里替老爷您感到高兴啊。”
公孙贾摇摇头,略带几分伤感道:“不中用了,人不服老不行啊!你老爷我今年已年过花甲之年,这身子骨虽无大碍,可这精气神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喽。”
来福谄笑道:“老爷您是越活越年轻啊。”
公孙贾摆摆手:“哎,俗话说得好,叶落归根哪!老爷我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该有的全有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现在已经了无牵挂了,只想乘着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回到乡下老家去享享清福,安度晚年。”
来福颇觉有些意外:“老爷您莫非打算离开京城,回乡下庄园……”
公孙贾点点头:“是啊,老爷我就是这么想的呀。今晚叫你来,就是想托你替我办好这件事。来福啊,你可千万要帮老夫完成这桩心愿啊……”说着,眼角居然涌出了泪花。
来福受宠若惊:“老爷您别这么说,老爷您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哪怕就是拼了奴才这条老命,也要给老爷您办成!”
“好!”公孙贾击案叫好,举杯相邀:“来,你我主仆二人先干上一杯!”
来福也捧杯相应:“老爷,请……”
公孙贾毫不客气地先干为敬。
来福也仰脖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呛的直打嗝。
公孙贾见状呵呵一笑,亲自用筷子给来福夹了些小菜,放在他的碟盏里:“来来来,你先吃口菜,压压酒。”
“谢老爷……”来福依言夹了口小菜压酒。
公孙贾笑眯眯地说:“来福呵,你说老爷我一向待你如何?”
来福不假思索地回道:“老爷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老爷大恩。”
公孙贾点点头:“老爷我知道你对老爷我是一片忠心耿耿,你一向办事稳妥,老爷我对此甚感欣慰,也甚是放心哪。这么多年你不辞劳苦,鞍前马后尽心效劳,真是辛苦你了呀……”
来福故作谦逊:“老爷您太客气了,奴才区区微末之功,何劳老爷挂齿。”
公孙贾意味深长地说:“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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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我想让你帮老爷办成最后一件大事,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最后一件大事……”来福颇有些惊讶:“老爷您想叫奴才办何大事?”
公孙贾一脸奸笑:“方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给我办成事吗?很好,老爷我就要借你这条老命,帮老爷我再办最后一件大事。”
来福浑身直冒凉气,不禁感到惶恐,颤声道:“老爷……您不会是说……说的玩笑话吧?”
公孙贾反问道:“你看老爷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来福睁大眼睛:“老爷……你……你不会真叫奴才……去……死吧?啊?老爷……”
公孙贾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地说:“老爷我就是让你去——死!听明白了吗?”
来福大惊失色,手里的筷子再次掉落,双膝发软,跪伏于地:“老爷……您为何要让奴才……老奴可是对老爷您赤胆忠心哪!奴才曾多少回出生入死为老爷您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哪!老爷您……不会都健忘了吧?啊?老爷……”
公孙贾呵呵大笑道:“来福,你说的一点没错,老爷我也没有那么健忘,可问题是,如果你不死的话,老爷我可就得去死啊!所以,你我主仆二人必须得有一个人去死,但这个去死的人也只能是你来福哪。”
“你……”来福又气又恨,浑身发抖,居然说不出话来。
公孙贾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来福啊,你就认命吧——啊?”
来福忿忿不平地站起身来:“奴才不明白,为什么必须是我去死而不是老爷你去死?”
公孙贾故意叹了一口气:“嗨,老爷我也没办法呵,要怪就只能怪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好了,你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有什么要给家人没来得及交代的话,乘这会儿功夫就赶紧交代吧。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情分上,老爷我不会亏待你家小的。”
来福脸色铁青:“老爷,恕奴才不能从命!”
公孙贾淡淡一笑:恐怕这也由不得你了,别忘了,你刚才喝下的那杯酒……”
来福浑身一颤:“你……在酒里下了毒?”
公孙贾仰面呵呵大笑。
“咣当——”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管家口鼻出血,右手按在腹部,左手指着公孙贾,痛苦不堪:“老爷……你好……好狠……”
公孙贾冷笑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吗?”
来福突然冲到公孙贾面前,双手掐住公孙贾的脖子,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公孙贾未曾防备,一时竟然手足无措:“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感觉呼吸局促,赶紧用手反抗。
来福狂笑道:“老爷,既然你要奴才替你去死,倒不如我们一块儿去死了倒好!这样奴才到了阴曹地府照样可以侍候老爷你啊……哈哈……”
公孙贾仗着身躯肥大,死命反扼住来福的双手。两人扭在一起搏斗起来。
很快形势开始逆转,由于药性发作,来福肚痛难忍,额角上大汗淋漓,手上渐渐松懈,越来越使不上劲,公孙贾乘机挣脱了出来。
来福痛苦难当,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仍然指向公孙贾,用哀怨而无奈的眼光盯着公孙贾:“你……好……狠毒……”他步履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
惊魂未定的公孙贾不由自主往后倒退。
来福快到公孙贾面前,终于气力不支,仆然倒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公孙贾望着管家龇牙咧嘴死不瞑目的模样,用脚踢了踢尸体:“来福,别怪老爷我狠心,要怪你就怪卫鞅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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