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围观六虎的同时,另有几个人却把心提了起来,那就是方头鬼队伍将要路过的那几家。他们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背后,生怕方头鬼走进自己的家门,甚至想,当初造房时怎么会选在这条村弄而没有选择其他地方?有几个突然后悔起来,责怪自己刚才只顾看热闹而忘了去通知家里的人赶快离开家。
这里头最提心吊胆要数李书力老头,因为他天天把四个尚未出嫁闺女关在厢房里做针线女红。李老头老婆早死,一生无子,共生了九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人称是九朵鲜花。前五个都已出嫁,还有四个待字闺中。长得最勾人魂魄的是九儿,才十四岁,貌似天仙,李老头爱如掌上明珠,从不舍得让她下地干活。李老头爱种花草,不被村人待见,以为不务正业,人都说李老头膝下无儿就是因他养花弄草而阴气太盛,招来了花魂香鬼。
果然,方头鬼在李老头家门前停了下来,不过这回他没有让蛇手与帮财砸门,而是轻轻地用手拍。
“书力叔在家么?”他喊。
李老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像是天将塌了下来压在身上,腿脚发软挪不开步,但总算没有昏了过去。他害怕家中不知情的闺女冒冒失失地把门打开,方头鬼见色起意,带人冲进去把四个闺女抢走。又不敢走上前去阻止。
“书力叔,书力叔在家吗?”方头鬼还在拍门。
“在呢,在呢。”
李老头硬着头皮应着,一面哆哆嗦嗦从人群里挨了上去。“我在这呢,家里没人。”
“书力叔,听说你家九儿打小就长得漂亮,算来现在也不小了,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吧。你回去告诉她,这两天我要过来,替她破身。”方头鬼说。
“她还小呢。你可不能这样啊。”
“书力叔啊,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你是不是想要找个大媒,下聘礼,用花轿抬呀。其实这不过是古人多事,他们几千年定下的这些个规矩、礼节,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细想想,这么弄来弄去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这个人喜欢干脆的,书力叔,我对你说老实话,我就想要你九儿。你不答应可是不成。”
“方头呀,我们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啊!”李老头跪了来,抱着方头鬼的腿,生怕他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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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就冲进家去。
“什么伤天害理!我就是天,我就是理。”方头鬼说,“啊呀,别哭了,不就那么回事吗?你也是过来人,像吃饭一样,值得你这么害怕的。再者说了,你生那么多女儿不就是要陪人的么?反正给谁陪也是陪,何况是大爷我啦。”
“不能啊,不能……”李老头不住在地上磕起头来。
“书力叔,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没脸面啊。其实呢,大可不必,百姓村将来也都会是这样的,男人想谁就要谁,女人想和谁就和谁,不用再掩饰了,只不过你家九儿是最先开始的,秉承开先河之气而已。”
“孝先,你不能呀。”
“你看你这个人就是讲不通。真是话不教人事教人呀。回去告诉九儿,让她好好洗一洗,浴盆里放点樟树叶、玫瑰花、香草,什么时候洗好了就打发人来叫我。”方头鬼抬抬手,示意蛇手、帮财把李老头拉开。
李老头死抱着方头鬼的腿不放,方头鬼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拖我去你家呀?那我现在就去……”方头鬼笑着说。李老头急忙把手松开了。
方头鬼撇下李老头继续向前走。他听见身后李老头的哭声像死了人。这个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真让人烦。方头鬼急走几步,回头再看时,那些村人又把李老头围上了。
前头就是土地庙了,这时阳光已经照到了那破届宇的匾额上。这庙已不知有了多少年头,瓦楞上长满了断草,当风抖着。每年惊蛰一过,村人就到庙里跪拜土地爷,祈求一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平常这庙里很寂静,除了几条狗并没有人来,连孩童也躲得远远的。
方头鬼带人走进庙里。土地爷当中坐着,香炉插有几根没点完的香。地上堆有稻草、枯树枝,里面阴森森的,看上去像团黑影。空气潮湿发霉,嗡嗡的说话声将房梁上的尘土震落飘散下来。
“这老爷子坐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小的时候真有点怕他,不敢到这庙里来。”方头鬼说。“人也真傻,祖祖辈辈都被这堆泥统治了。不过现在用不着他坐在这里了,我就是这百姓村的真神。——把他推倒了吧。”
这回,蛇手、帮财不敢亲自动手,他们指挥几个士兵推。这些士兵是方头鬼从缅甸佤帮带来的,他们那里最信神了,连毒袅毒坤也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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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拜神,所以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动手。方头鬼非常不满,就更觉得非要推倒他不可了。
“我要打倒一切骑在我头上的牛鬼蛇神!”
方头鬼走上前,一脚把土地爷踢倒了。土地爷轰然倒地,脖子顿时折了,右眼珠也掉了出来。士兵都很害怕,这正是方头鬼所需要的,他觉得他的手下除了怕他,心中不应有其他惧怕的东西。人们如果怕恶鬼,他就要比恶鬼还恶,人们如果怕毒蛇,他就要比毒蛇还毒,人们如果怕强盗,他就要比强盗还狠。
“再点一把火把庙烧了!”方头鬼说。
“烧庙是要遭报应的……”不知是谁低低地说。
“你们怕遭报应,我来。”方头鬼接过火镰,把那堆稻草与枯枝点着了。大家急忙退了出来,站在门外看着黑烟从庙顶上方腾起。那几个兵听见火烧的毕剥声,脸都变了色。
“哇——”
正当大家聚精会神翘首观望时,突然从庙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像一条恶狗一样扑向了方头鬼。士兵顿时吓傻了,以为是土地爷显灵报复。
只有方头鬼没有害怕,他认出了这是村里的疯子来福。来福已经疯了十来年,在村里四处游逛,现在一准是躲在草堆里睡觉时被火烧着了。来福蹿出庙门,一口咬在方头鬼的左腿上,他可能看见刚才是方头鬼点的火。
“放开!来福!”方头鬼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把他拉开。”
两个兵冲上前,一人伸一只手把来福拉开了,才看清那张肮脏的脸,披散的头发和胡子差不多就把整张脸遮着了。一身破衣裤,遮不住身体,光着脚,只有那双眼睛像喷出火来一样死死地瞪着方头鬼。
方头鬼的脚的血从裤腿上渗了出来。蛇手端起了枪对准来福脑壳。
“不要打死他!打死他就便宜他了。这种人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我烧了他的老窝,他咬了我一口,算是扯平啦。”
这时,大火已将整个庙宇吞噬了。方头鬼听见身后响起一片哭声。回过头去,他看见全村人都趴在地上对着熊熊燃烧庙宇磕头跪拜。他走了上去,俨然站在前头,接受他们的跪拜。
“够了,不要再拜了,乡亲们!起来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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