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大村义时终于带来了松平氏家老本多有宗,这次双方初步确定意向,且在杨天浩的府邸谈话,气氛则相对轻松愉快一点,本多有宗的态度也和蔼了许多。
只是松平喜之助批复的价格清单,让赵钦文和刘俭看了都大为不满,丝绸的给价还真是按八两五分银子一匹起步,瓷器按大小和分类,十五到五十两银子一担;茶叶按品质和产地,十二到两百两银子一担;铁器则相对固定,一两五分银子一担。
这个价比往年都低了一成,而另外用以交换的货物,硫磺一斤六分银,硝石一斤七分银,红铜一斤七分银,米麦一石二到三两,而且还限量;香料一斤七分到二两银子不等,这价就有些高了,里外一算要少二成利。
可考虑到已经与松平氏接触谈妥,又有郑家船队捷足先登,到时返回长崎说不定会挤兑,刘俭与赵钦文、杨天浩两人商量后,决定由赵钦文报上三成数量的货物。刘俭只上报一些蔗糖、瓷器等杂货,用以交换粮食、硫磺、硝石等战略物资。
对此,大村义时也只能表示遗憾,若松平氏过度刁难,他以可代表大村藩给予更合适的价格交易这批货,但松平氏代表幕府掌握着定价权,未经许可,大村藩也有心无力。
双方的货物价格与数量加以计算相等,就此在货物清单上签字画押,交易额不过十五万两银子,其中属于刘俭的不到一万两,由本多有宗带回松平氏居馆用印,次日就在时津码头交割货物。
刘俭与赵钦文派军士随从将清点的货物卸下,再将交易来的货物搬上船,此事需要几天才能完成,趁这时间,刘俭、赵钦文随杨天浩在福田城好好玩了几天。
花街自是要去逛逛,艺伎歌舞也要欣赏,颇有倭国特色的相扑也要看一看,不然以赵钦文的话来说,岂不是白来一趟。结果看相扑押注时,刘俭押对三场,赚了五六千两银子,赵钦文输了上万两,兴致大减,干脆回了船上。
此处人生地不熟,刘俭自然也不好独自闲逛,货物交接完毕后,每天派人到码头各处打听消息,这日得知郑家船队驶进了时津东港区,于是请来杨天浩做向导,凌晨便率船队启航,北上平户。
此时季风向南,逆风行船经两天才驶入平户湾合蚕田浦,也就是平户港,位于平户城北一个喇叭形凹口之内,此处港口比时津港还要大上数倍,一向是倭国海贸交易中心。
平户城叫日之岳城,坐落在龟冈山上,是以也叫龟冈城,是本地大藩松浦氏的居馆所在,但幕府也派驻了官员在此坐镇,专事监督海贸。船队入港停泊,照例是由杨天浩先入城拜见李国助,再由此人居中寻找买家。
所以说起来,这些居倭华侨,是以一种倭国买办的身份在做生意,不过李国助的影响力要大得多,不是纯粹的买办,有时也能吃下一些货物,做批发的中间商。
比如现在这种情势,之前有郑家船队抵达平户,与幕府官员交易后,官仓屯满货物未及运走,李国助便可顺势提出代为收下这批货。
所以此行要顺利得多,当日傍晚杨天浩就返回船上,引赵钦文、刘俭一路往瑞云寺南的唐房町,此处位于城外西南五六里处,是闽南华侨的集中居住地。
李国助的大宅外面看起来与大明的豪宅别无二致,但里面装饰都是倭国风格,豪庭大院内的正堂,左右是方格子门,里侧正中摆设的榻榻米上布置着长形条案,两侧的布设就简单一点,不过也是矮榻条案。
杨天浩引两人落坐,很快有侍女进来当堂煮茶,非常细致繁琐,煮好后每人上了一盏,茶具器物也非常精致。
刘俭只想谈正事,对此无心欣赏,好在也没等多久,便有一名身着儒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步入大堂,身后却跟着两名倭人武士。
“赵东家!我们又见面了,你去年来时,不过十几条船,今年就如此大手笔,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也难怪在长崎,松平氏一次拿不下这么多货物。”
赵钦文起身相迎,拱手见礼,意有所指地笑着回道:“无奈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一看李公子满面春风,应该能给个好价钱吧?”
“这个自然,李某无论如何也不会亏了老主顾。”李国助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目光一转看向刘俭,便问:“这位即是新来的刘东家么?真是后起之秀啊!”
刘俭笑着拱手抱拳,顺势提出要求道:“李公子过奖了,刘某带来的货物并不多,主要想换些硫磺、硝石和粮食、果品,若有红铜,也可以收一些。”
“这些都不成问题,李某自当尽力满足诸位所需。”李国助微微欠身还了一礼,却话锋一转道:“不过二位若收银子的话,李某尽量以现银收购,要交换另外的货物,要视货仓存货情况,另外,李某还需禀明松浦藩主与幕府官员,这两日内就会给出答复。”
刘俭与赵钦文自是点头应下,李国助迈步至上首落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示意几人用茶,又吩咐身侧一名武士去取来存货账册翻阅了一遍,微微皱起眉头。
“刘东家,有些抱歉,李某手中存货不多,不过所缺的可以另外帮你寻找合适的主顾,那么赵东家是何打算?”
刘俭听了有些无奈,战略物资不太好换到,赵钦文却喜孜孜地笑道:“现银交易甚好,香料、红铜、刀剑的配额多些就行。”
李国助听了面露喜色,当即让两人交纳货物清单折本,吩咐侍女取来笔墨纸砚、算盘,当堂批价厘定货物数量,两人的清单很快都算好了,但那可是五十条中大船,载量非常大,李国助也表示有点吃力,需另找藩士合作,不过价格是定好了,比长崎松平氏给价要公道得多。
当晚,李国助很是热情地在府中设宴,为赵钦文与刘俭接风洗尘,席间宾主相谈甚欢,对于郑家之事,李国助提起多有些愤然,毕竟郑芝龙得了李旦在台湾的基业自立门户,虽仍与李国助往来,但两人之间已有了隔阂。
接下来几天内,刘俭都住在李国助府上,偶尔到码头登船视察一下,毕竟八百多士兵住在船上,需维持日常军纪,避免军士们擅自离船,而且要采买蔬菜、果品,补充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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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六月初,山东提举盐课司青州分司驻莒州日照副提举叶季同终于到任,日照县令乔德本派人到夹仓镇知会,但此时宋友明却很忙。
刘俭临走时甩手了一摊子事务,盐场的整改倒还顺利步上了正轨,毕竟于灶户来说有利可图,粮食补给是无条件配给,这算是底薪,生活基本有了保障,煮盐上缴给银子足够维持家用开支,灶户也有了煮盐的热情。
涛洛、信阳两大盐场的灶台都换上了新炉灶、新蒸气锅盖,其他卤池、淋卤、灰卤等工艺,为了获得更多卤水煮盐,灶户们自发进行了改进,煮盐量与日俱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煤球供应不上,有了此物,灶户们再也不愿意废力不讨好地用木柴,宋友明不得不帮助叔父宋安分别在涛洛镇、夹仓镇各建了一处煤场,大量收购煤炭制作煤球,加上当地大户和军户也想买,仍是供不应求,这已成了一条新财源。
而此时,登州孙元化又派张小旗送来了诰身、敕书,正式敕封刘俭为安东卫指挥佥事,刘俭没回来,宋友明代为收下,打发了张小旗回去,专心营建傅疃河海口码头。
五六十条船先停在河海口北岸,每天的船夫水手花销,加船只维护也是笔不小的开支,至于南岸,早就成了一个大工地,上千屯丁被招募过来,将河海口深挖拓宽至十五丈,向上游延伸五里。
南岸完成后,北岸也是如此,将来的河口将会有四十丈宽,两岸的空地也要清理出来,修建水师水寨军营、军仓、货栈,这工程量有点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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