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仲夏,凌晨天色一片乌青,凉风习习,舒适宜人。
刘俭已经早起,在小院练了一趟八极拳,又练起了长枪,渐渐找到熟悉的感觉,来到这时空三个多月,每有空闲,早晚间勤奋锻炼,身体素质渐渐达标,只是马术、骑射的技巧还是跟不上,步射已马马虎虎过得去了。
可步射是骑射的基础,觉得拳法、刀法、枪法没有生疏,上手一遍之后,刘俭便收了长枪,插上武器架,另取过一张开元弓,搭上长箭瞄准百步开外挂在院墙上的箭靶。
一松弦便听“哚”的一声,中靶了,但几环却不太看得清。他再次搭箭开弓,脚下移步放箭,这一箭也中了,于是他在院子里来回移动放箭,或走或跑蹲身,试着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位持续放箭,这下准头就差了很多。
将一壶箭放完,刘俭已感觉胳膊有些隐隐的酸痛,但他已练到兴头上,换过一只箭靶,再拿过一壶箭继续练习。
“刘千户好箭法,游步射箭能十中六七已经不错了。”
“呵呵……还差点!”刘俭回头见是张小旗,便放下步弓,笑着问:“张小旗这是准备辞行么?”
“是的!卑职须得尽快回去向都爷复命!”
“行!那你稍待片刻。”刘俭点点头,放下弓箭进屋去拿出一折用火漆封口的文书,递给张小旗道:“这是重置的安东卫夹仓镇备御千户所属官名录,你带回去递给孙抚台。”
张小旗接过,拱拱手便告退了。刘俭估计再过不久,登州就又要下发升自己为指挥佥事的诰身、敕书,所以在交给张小旗的文书中,他上报补宋友明为白石山备御千户所千户,也就是安东卫右千户所。
位置在县城之北二十里的白石山,周边也有六七个墩堡,先把名义拿到手,到时莒州沿海这一片就全控制在自己手里了,若正式升了指挥佥事,可能得搬去安东卫城,得趁早下手。
刘俭回房沐浴更衣,董少元去伙房端来了朝食,一大碗粟米粥加四个馒头,一碟咸菜,吃完宋友明、王百胜、李文鸯等军官也过来了。
丁亘走过来就急不可耐地问:“听说改了新编制,我昨天带回一个百户队,是不是也要改编一下?”
刘俭默默一算,目前十六局可组建五司,还多一局,马上又要建立水师,还有两百匹战马没分配,是了……丁亘是夜不收出身,敢情这家伙是盯上战马了。
“不急!过几天再说,你今天带人跟我们去接收海船。”
“哦?好吧……”丁亘显得有些意外。
刘俭说罢,喊董少元拉出大青马,跨上马便出了墩堡,亲兵们在后小跑。一众军官们都跟上,他们没其他任务就要主持训练,丁亘则去营中将自己的百户队拉出来,宋友明叫喊着招呼士兵随自己进墩堡,赶出两马车大木箱子,众人一路步行去傅疃河海口。
南下不过几里路就到了,河岸两边一水的船队看得众人眼睛发亮。刘俭举目四望,见北岸三十多条大船应是八百到一千料的货船,满载着货物吃水较深,而南岸的四十条船就小得多,全都是空船,应该就是自己的了。
一大队军士到来,两岸船上的人都望见了,赵钦文带着十几名随从乘一艘小船过河上岸,刘俭迎上去见礼,两人寒喧一番就登上船一艘艘介绍察看。
宋友明叫住一名赵钦文的管事随从,带他去点收两马车大木箱子,那管事也圆滑得很,见双方关系友好,只是随意取出锭银子看了看成色,就喊对岸派小船过来搬货。
刘俭随赵钦文将四十条中大船都看了一遍,与船上天津、沧州一带来的水手、柁师说了会儿话,混了个脸熟,心中颇为满意,称自己有事要办,与赵钦文道别。
既有了船只,去石臼岛寨乘船就行了,刘俭留下丁亘带百户队在此看守,与宋友明带上董少元一小队亲兵登船,招来一名柁师、四名浆手操船,乘一艘可载三四十人的独桅厢蓬巡哨船,出海口往北划行。
海上不像江河湖泊,浪头起伏比较大,小船行驶一起一落,有几名亲兵很快就受不了,死死扒着船舷开始呕吐,让众人都大笑起来。
约半个多时辰后,远远可望见近海有座面积不大的绿色山包,一座石砌军寨依山而立,军寨之下的海边皆是礁石林立,看上去十分险要,那便是石臼岛。
每逢海水涨潮时,此岛与陆地相连的一道山梁便会被淹没,一旦海水退潮,此岛又可直接通往陆地,所以石臼岛虽北距日照县城不过十来里,却是个相对独立的小镇,岛上水源、耕地一样不缺,住有数千口人。
船只渐渐驶近小岛,引得军寨上敲响了警钟,有几名值守的军士下了寨墙,撑了艘小舢板抵近察看询问。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到此作甚咧?”
董少元喝道:“去你娘咧!瞎问个啥?没看到俺们穿着军服吗?回去叫你们千户出来说话。”
“俺们千户早就搬去县城了,不住军寨,只有位镇抚与几位百户在岛上。”
“有镇抚百户在也行,都给叫来军寨。”
那小舢板也不用调头,船上几名军士换个方向撑浆,小舢板就往回行驶,到是溜得飞快。
小船驶进军寨东面一处小港抛了锚,两名水手抬起甲板上一块栈板搭上岸,刘俭当先登岸直往军寨,约两丈多高的青石寨墙布满青苔,雕楼、角楼、箭塔显得有些破败,墙头值守的士兵廖廖可数,放下的吊桥铁链也满是黄锈,似是很久都没拉起过。
才进军寨门洞,一名军服洗得发白还打着两个难看补丁,脚下蹬着草鞋的瘦长军官迎了出来,赶紧拱手见礼,瘦削黑脸挤出点笑容,陪着小心道:“下官本所镇抚陈公节,实在有失远迎,敢问诸位是卫城来的么?有何贵干?”
“卫城?卫城什么时候管你们死活了?”宋友明在前不屑地哼了一声,指着刘俭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夹仓镇千户所新任千户刘俭,既然你们所的千户不在,那你就是能做主的人了。”
“见过刘千户!”自称叫陈公节的镇抚飞快扫了刘俭几眼,见他如此年轻有些惊讶,便又拱拱手道:“既是有事而来,请诸位随我到军衙一叙。”
这陈公节长得瘦长竹竿一样,眼神意态显得颇为精明,却不知为何,看上去过得很落魄,刘俭边走边打量军寨内的房舍,多是一半青石一半青砖砌成,路边水沟旁不时看到有牛马粪便,显得赃乱不堪。
一群小孩在路边玩耍,看到一群陌生军士路过,立即吓得跑远,却又忍不住躲在墙角探头观望。
军衙在寨内十字路口中心处,照例是坐北朝南,陈公节小跑着先进了军衙,大声吼叫着找人上茶,这才又跑出来在院内相迎,引三人进大堂落坐,亲兵们自觉守在门口。
刘俭在右侧上首坐下的瞬间,扫了眼正中处的坐椅,上面积了一层灰尘,便问:“陈镇抚!你们所两位千户有多久没来军衙上值了?”
“这……闲时没什么战事,两位上官也不便打扰了军士们农忙。”陈公节干笑一声,却趁机反问:“夹仓镇千户所正统年间调走,却不知何时又复置了?”
刘俭听得哑然失笑道:“呵呵……说得挺好听嘛!不打扰军士?这便说与你知道,近年来辽东战乱,登州孙抚台有意加强海防,便上奏复置了夹仓镇、白石山两千户所,本官正在主持此事,而你们千户所,现有在籍正军几何?”
“卫中支给关送粮米不足,每年还来收纳屯田子粒,军士多有逃亡,在籍数额尚不足五百,若抚台衙门要加强海防,总得颁发军令,调拔些钱粮吧?”
这脑回路不得不佩服,就算抚台衙门调给钱粮,岂有可能下发到千户所,当兵备道、分巡道、分守道这些衙门是吃素的么。
刘俭笑了笑,不打算绕圈子了,直言道:“是这样的,本官已恢复两个千户所全额兵员,接下来要加强海防,可惜有船却无熟知水性的兵员,听闻岛上军士经常出海捕鱼,欲招募些兵员组建岸防水师,陈镇抚可能相助一二?”
“岛上丁壮是有的,千余人不成问题,不过此事下官可做不了主,两位千户也很少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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