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东南,羽山与马陵山连成一片,不过马陵山是在沐水西岸呈南北走向,而羽山却在沐水之东十七八里,是呈东西走向的一道山岭,山北的谷地间有条新沐河直流往南直隶海州境内,因此,羽山下山的路有三条。
一条向西往沐水河谷,一条往东北新沐河,那河流中游两省交界处有个小湖泊,周边有几个大村落,另一条则往东南海州。
这天下午酉时,刘俭率三个百户队轻装急进,走东北新沐河的这条路进山,在山脚处有一条小路可绕往山南下海州的那条路,另派申一斛率一总旗前往山南埋伏,以截住去路。
山路弯弯曲曲,崎岖难行,翻过几道山梁,能看到洼地间有成片的麦地,想是逃户山民所种,到了此处刘俭小心冀冀而行,派李文鸯率一总旗在前开路,自率四总旗落后一两里跟进。
太阳已渐渐落下远处的山巅,山路上是成片的阴影,阵阵晚风吹过,松林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响,如海潮般起伏不绝,偶尔有归巢的布谷鸟发出声声动听的啼叫,显得格外寂廖。
一行人陆续翻上山顶,远远可望见天边晚霞映照下,一座山寨依山而建,石墙棚屋如梯田般错落有致,紧紧围绕着中间处一片白墙青瓦、流檐飞角的建筑群,看上去像是座山寺。寨内饮烟袅袅,鸡犬声声阵阵,一如村落。
刘俭手搭额前眺望了一会儿,看那山寨围墙才一丈多高,没带木梯也很容易翻上去,只是墙头有角楼、箭塔,正门头更是有雕楼,若就此强攻还是会有一些伤亡,于是干脆等天色暗下来再去攻打。
刘俭招呼一声,让士兵们都隐入路边小树林内,就地吃些干粮,喝点温水补充下体力,再召来王百胜、李文鸯,以及五名总旗,部署作战任务。
“再有小半个时辰便是晚膳的时间,那墙头守卫必然松懈,李百户率本部两个总旗队从正门前冲过去,以小队在前从转角处先翻上墙,把角楼拿下,然后怎么打就不用多说了吧。”
“末将明白,既是用膳时间,哪里有人先冲出来聚成一伙就先打他。”
李文鸯比其兄李文泰要年轻朴实一点,没染上那些卫所军官们的坏习气,虽也没上过战场,但基本功还算扎实,悟性也不错,刘俭一说他就懂了。
“不错!进了寨内不要管那些山民,直接抢攻那高处的庙宇。”
王百胜接口道:“只要抓到安知义,那些小喽罗和山民不都降了,反正他们也地方去。”
“王百户也挺机灵嘛,原本你父亲在的时候,对刘某多有关照,这次若立了功必有重赏,你家那三千两银子暂时寄在账上有大用,待过些时日一定会调给你。”
“多谢刘千户!俺家里并不急着用钱,而且管账的宋百户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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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俺表兄,俺没什么好担心的。”
刘俭笑道:“虽是如此,但还是要说明白,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刘俭说罢,接过董少元递来的一只小布袋,掏出两个冷硬的馒头,取出一竹筒咸菜,就着一牛皮酒囊温水慢慢吃下填饱肚皮,再稍事休息,刚才上山这段路,刘俭也和军士们一样,出了一身汗。
太阳落山不久,天色就渐渐一片乌黑,山寨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寨墙头雕楼、望楼、箭塔上依次挂起了长串的灯笼,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值守。
安知义是卫所军士出身,这山寨防御建筑倒布置得有模有样,但喽罗终究不是正式的军士,只是为了混日子,图一时之快,纪律性就会差上很多。
估摸着差不多了,刘俭命军士们在林地内摸黑检查武器装备,随后李文鸯带本部一百多人走前,沿山领上的小路前行三四里,路口处有个棚屋哨岗,很快被李文鸯端了,抓了两个活口派人押到后队。
刘俭懒得浪费时间讯问,命军士们绑了,把嘴巴塞上扔进棚屋。董少元带一小旗跟在李文鸯队尾,最先摸到寨墙西南角,十一名军士各自抛出一支带有三叉钩的长索飞抓,嘴里叼着腰刀,两手拉着绳索交替向上攀爬,眼看都上了墙顶,墙头角楼上都没反应。
如此顺利,看来都不用翻墙了,刘俭带着大队就在两百步外的暗处张望,见此立即加派两小旗随后跟上,很快角楼内传来几声惨叫,在静谥的夜空远远传了开去。
角楼被拿下,又两个小旗登墙加入,沿墙头直往大门顶上的雕楼,随之有喊杀声传来。刘俭不再干等,率一百多军士跑步前进,刚冲到大门前一片空地上,台阶上的大门已轰然大开。
刘俭率兵直冲进大门,却见正门并没有门洞,寨墙很单薄,墙头的角楼箭塔都是建在墩台上,并有甬道直通地面。东南角处,李文鸯竟先带人从墙头甬道下来了,已在前直扑向寨内。
正门后一大片空地像是操场,北面有道石阶直往那庙宇,台阶两侧都是一排排棚屋,此时已有不少贼人喊叫着冲出来,手里拿着刀枪棍棒,还有人拿着锄头、菜刀,但他们迎上的是一阵箭雨,才倒下几人,其余人就作鸟兽散。
刘俭冲上台阶,一路走一路分派几个小旗队把守路口,遇有贼人上前便杀散,大队一百来人则脚下不停,到了那破败的庙门前,李文鸯已率军士翻上墙头,其余二十多名军士抬着一段不知哪儿找来的圆木正在撞门。
那院门也并不牢靠,连撞几下便砰的一声,门栓被撞断,大木门轰的弹开,军士们扔下圆木,拔出腰刀,手持团牌就呼喊着杀了进去,根本不等后队的兄弟们跟上。
这作战方式看得刘俭直皱眉,怎么看怎么像是打家劫舍,一般攻拔军寨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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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弓手与刀盾手互相配合,这种狭窄地形,长枪手很难发挥作用,若是训练出一队铳手就好了。
李文鸯率前队一百多人陆续杀进去了,刘俭估摸着里面空间不大,这破庙应该有后门或侧门,当即喝止几名想要跟着冲进去的十几名士兵,召来王百胜,两人各领一总旗左右包抄寻找侧后门,把正门让出来。
破庙西侧果然有大片空地,刘俭带队奔跑着前行不远,果然就看到一群人手持刀枪火把,慌慌张张地叫喊着从侧门冲出来了。
“拦住他们!两小旗放箭,三小旗跟我杀上去。”
夜间视线昏暗,隔远了根本看不清面目,刘俭虽大喝传令,但士兵们都乱糟糟,五个小旗都有人放箭,等他手持刀盾冲到前面,士兵们又全都停下放箭,个个都手持刀盾跟上来了。
这是武器配给或兵种分配有问题,而且缺乏作战经验,刘俭心里大骂,但此时不是分心多想的时候,只好率五十多人一起杀上去。
贼人只顾逃命,一被拦住就炸了窝四下乱窜,一场混战总算把侧门堵住了,后面还有冲出来的被堵了回去,一阵焦糊的烟味飘来,破庙内燃起了几处火头,浓烟滚滚飘散,曛得人睁不开眼。
刘俭只好带军士们退后一百余步,看到烟雾中有人冲出来马上就是一阵箭雨射翻,但有逃散的,刀盾手立即冲上去砍翻,或驱赶回来。
战斗实在太乱,刘俭都搞不清楚分兵的各个小队都杀到哪里去了,而破庙中火光冲天,渐渐不再有人冲出来,刘俭带队绕到破庙正门前,王百胜正在庙门口接应李文鸯等人撤退。
“怎么样?发现安知义了吗?有没有抓到小头目?”
李文鸯一脸懵然,摇摇头道:“军士们只管见人就打,贼人全吓得乱跑,末将也不认识安知义,倒是碰到一队破为精锐骁勇的,末将没追上,他们往后山跑了。”
“真他娘的打了个糊涂仗,乱成一锅粥。”
这下刘俭终于痛快地骂了一句,心中则暗暗发了狠,回去一定要重编部伍,加强作战配合意识,打一个小山寨竟然像捅马蜂窝一样,连贼头都没抓到一个。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至少也是单刀直入,把指挥中心给端了,接下来自然是分兵抢占寨墙、棚屋,寻找库房控制住局面,静待天明再搜捕俘虏。
零星的小规模战斗持续了一夜,到次日清晨,刘俭传令各小队分头展开搜索,共招降擒获有武器的贼人七十五名,清点首级八十七级,劝降逃户山民四百多口。
上午巳时,申一斛凌晨在山南路口伏击抓获安知义一行十六人押来山寨,这让刘俭大喜过望,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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