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郡青枝楼,青枝嫩绿展新芽,碧青如玉沙中金,文人墨客喜爱高攀枝头的饮酒作乐,故而借此提名。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但青枝楼则偏偏剑走偏锋,以兴为引趣而当先,投其所好设于文斗与武斗,想要入三楼需文武占其一的博得前十才有资格。
苏花魁会在三楼择客而侍,饮酒喝茶谈吐风雅。
一楼比试台上已经有书生已是面红耳赤的唾沫横飞,败下阵来者皆需饮酒三杯才能退场,随后自寻其乐不得再闹,否则将会被赶出青枝楼,规矩已定,也有不少不遵循规矩的闹事者,不过皆被木棍棒打而出的狼狈不堪,渐渐也就老实了。
老鸨扭着水蛇腰,拎着一壶酒端上餐桌,魅眼含笑道:“公子面生,第一次来?”
许南烛把玩着手中酒杯,微微点头。
楚夜星则抬手拍在女人丰满圆润的屁股上顺势捏了一把,呵呵笑道:“小爷还没品尝过你这岁数婆娘的味道,要不今破个例?你可以从这拿去千两银子的床上功夫?我可听说,你当年可是一绝。”
熟门熟路的楚夜星抽出一张五百两银票,塞入半老徐娘风韵犹胜伶人清倌的老鸨领口,怪笑一声。
老鸨伸出一根手指柔柔戳了一下一脸邪气的楚胖子,娇媚笑道:“呦,这位少爷好有雅致,只要不嫌老牛吃嫩草,莫说观音坐莲,仙人吹.箫,倒骑毛驴都娴熟得很。”
虽然与楚夜星放肆调笑,老鸨的眼神却始终落在许南烛身上滴溜溜打转。
青枝楼可谓是一座流金淌银的温柔乡,老鸨当年也算是一位名气响当当的花魁冠首,这些年随着青枝楼水涨船高也就懒得再抛头露面,无非站门迎接一些看似不俗的客人。
楚夜星搂着老鸨仍旧纤细弹性的柳腰,轻声坏笑道:“只要你能将我家爷伺候好了,我把身上的银子全给你不说,还再给你额外五千两赏银,这生意如何啊?”
年岁不小却未人老珠黄的老鸨妩媚道:“初来乍到不知两位爷的口味,那我就擅自做主,为两位爷物色几个,刚好有几位马上要出道的可人儿,比姑娘还嫩,那皮肤,保证就跟蜀锦苏缎一个手感,包您一百个满意。”
“你就给我们家爷找两位会手谈会舞曲的清倌。”楚胖子一巴掌拍在她丰.臀上,道:“至于我嘛,就想试试,你这婆娘舌卷枪的滋味,瞧一瞧你那十八般武艺的骇人手段。”
许南烛听得是瞠目结舌,说好今晚是来试探苏花魁,哪曾想这小子口味这么重,当真是逍遥快活来了。
好你个楚胖子,请小爷吃顿酒抠抠索索,买份花生米还偷工减料,这往女人肚皮上砸钱倒是来的豪气!
“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
憋着一肚子气的许南烛抬头正视了一眼带着几分病态柔弱的可人女子,随口问了句:“你家小姐可姓苏?”
小姑娘嘴角微翘,轻轻点头未在多言。
既有美人相邀哪有推脱的道理,更何况许南烛可是来者不拒,有一个算一个,那胸襟少说也得容纳几十条大船的气量,起身跟随绿衣女子直入后院,找到一处植清一色海棠的独门独院,推门而入。
“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公子一路向前就可见到我家小姐。”
绿衣女子待许南烛跨过门槛如院后,缓缓关上了门。
许南烛顺着幽静小路闲庭漫步,这庭院规划的颇为赏心悦目,不但有海棠小林,更有一色芭蕉拥簇,只是错过了盛夏时候的绿意固然,春意阑珊。
坐在院中望着一株残败芭蕉怔怔出神的女子素颜相向,她只穿白色锦缎衣裳,今天依旧如此,明显听到了许南烛轻笑的动静,依然一动不动。
石桌上蹲着一只臃肿也不消瘦的白狐,灵性流溢的白狐有一双璀璨似蓝宝石的眼珠子,盯着人看的时候,就让人觉得荒唐诡异。
与主人妖娆的身段同出一辙,增减一分都不妥的恰到好处,最取巧的是这只体毛如雪的宠物昵称纤云。
许南烛坐在她身边,轻轻道:“闻名不如见面,不知苏花魁找我有何事,怕不是饮茶吃酒这般简单吧。”
苏花魁伸出纤手抚摸着纤云的脑袋,似小娘子赌气的口吻,柔声道:“苏小小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哪里敢奢望更多,无非是想亲眼瞧一瞧那冠有小灵屠名号的许公子一眼。”
许南烛厚颜无耻道:“不凑巧,我只是与那混蛋同名同姓,但却比他强上个十万八千里!”
苏花魁终于转头正视许南烛,只是这位双眸剪秋水的美人眼中并无太多情绪波动,继续望着那一株残败芭蕉,“刀剑同配又能让蓬莱太子爷郑仁亲自接待,除了北玄王许南烛外,小女子还真猜不出是何人?”
许南烛惊呼出声:“苏姑娘聪慧,可太聪明的女子不好,美人疼惜。”
苏花魁收回视线,凝视着相依为命的纤云,苦涩道:“当年父皇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让我一定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杨老将军信守承诺没有欺骗我,今日我也信守承诺将一份地图交还与你。”
许南烛默不作声接过地图,眉头紧皱。
苏花魁趴在桌子上,呢喃道:“当年你外公将齐国一半的财富藏匿于皇陵之中,并留下一份地图,让我在齐郡城等你,现在已是物归原主了。”
缓缓慵懒挺起胸膛的苏花魁亲自为许南烛倒了半杯茶,可那茶壶嘴却正对许南烛。
茶中有道,自有乾坤,以往在武当山上那老混蛋最是爱讲究个规矩,这些年的熏陶也零零散散记了一些,这壶嘴对人有主家撵客之意,茶要半,酒要满乃是待客的礼节,自不能失。
许南烛故作呆滞,佯装不懂茶中之意,反而自顾以茶当酒豪饮三杯。
她双手捧着纤云,垂首问道:“你外公曾保我一回,代价是为奴为婢伺候你终身,小女子有一剑舞,不知殿下敢不敢看?”
许南烛没来由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有何不敢?”
苏花魁莞尔一笑,做了个俏皮鬼脸,轻柔道:“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的。”
许南烛笑道:“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死也值得!”
一盏茶后,苏小小走出来,风华绝美。剑起舞至,走了极致的偏锋,红绫缠手,尾端系剑。
刹那间满院剑光,
苏小小柔美身姿配合剑中的刚柔颇有几分仙人入凡的姿态,她嘴中吟唱着一首《玉树后.庭花》,这首诗是齐国灭亡后从稷下学宫流传出来,不求押韵,但字字悲怆愤慨,被评点为当世“哀诗”榜首:齐国有女苏流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步步生莲白如玉,烟笼寒水月笼沙,妾在深宫望月明,君王城上竖降旗,唯有佳人恨可知,偷折花枝做剑锋,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而于当年是谁在国破家亡之时攀登上城头,俯视故国旧土,那精雕细刻的栏杆早已残破,玉石砌成的台阶被血染红.....
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