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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无声的成全

    一滴露珠从枝叶上滑落于土壤之中,淡薄如琉璃的阳光倾洒而下,露水潮重冰寒,巨大的凹坑里面,前面是草地树林,潺潺小溪,位于中央有一间小木屋,屋前屋后则是深浅不知的小潭,潭中七彩莲花盛开,不衰不败,十分动人。

    茯苓虚弱疲倦,脸色惨白如纸,本打算趁蓝斯受伤之际取其性命,不曾想却误打误撞让蓝斯的毒功更加精进,二人缠斗,拥有半毒神之体的蓝斯根本不怕茯苓的小伎俩,最终茯苓祭出本命蛊狼狈逃离。

    盘膝而坐的茯苓略显无奈,“蓝斯正在筹备血祭,成败只在三日之内,毒神之体一但大成,不光是西域苗疆,对于中原来说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卸下伪装的艾黎长老叹息道:“你先安心养伤吧!”

    木屋外,许南烛斜靠在屋檐下,立于谭水池畔的李婉儿正视着他。

    本应有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想念,在此刻却化为无言,谁都未曾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一向油嘴滑舌的许南烛也只是道了句:“还好吗?”

    李婉儿浅浅一笑,行至到许南烛身旁坐下,注视着不远处潭水中的几尾游鱼,轻淡笑道:“还活着,比什么都好,对了,思巧小妮现在情绪不是很好,你打算去安慰一番,当一回烂好人?”

    许南烛略微自嘲,“那妮子脂粉气淡了,痞气倒是更足了。”

    在入谷时就见到南星与思巧在争吵些什么,害怕思巧受到委屈的许南烛出面,结果被这小妮子气得不轻。

    颇为有眼力劲的莫昭雪本想寻许南烛说些个事情,待见到有佳人陪伴便是识趣的离开了。

    许南烛笑而不语。

    李婉儿突然问道:“他是谁?”

    许南烛随手摘下腰间配刀,正襟端坐,将鸣鸿刀横放在膝上,轻笑道:“书生意气,浩然正气,这两样对于他而言臭不可闻,这一点倒是极为顺眼,但脾气却跟我不对路子,不提也罢!”

    一直不善于聊天的李婉儿怕是词穷句短,几次想要张口都未曾出声,最后索性闭口不言了。

    彼时书中所看那一句‘知其安好,已是幸事’还曾嗤之以鼻的许南烛,现如今倒深有体会,两人各怀心思,其中苦楚都深有体会也曾相继目睹,但言语能够表达的终究是少数,千言万语都离不开‘担忧’二字,得知李婉儿安然无恙后,话也就没有必要言明了,怕显得矫情。

    走出木屋的上官云雀瞧见二人并肩而坐,一手拍在殿下肩膀上,后者差点前扑到地,一个摇晃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许南烛将手放在鸣鸿刀鞘上,侧头看向上官云雀,苦笑道:“有结果了?”

    上官云雀瞥了一眼李婉儿倒也不避讳直接依靠在许南烛身侧,莞尔一笑道:“需要用你的心头血,事成之后,我可能会离开幽州。”

    许南烛诧异的看向上官云雀,讽刺道:“当只鸟笼里的金丝雀不是你的选择嘛,现如今恢复自由身就要出尔反尔?”

    上官云雀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不顾李婉儿那阴沉极致的眸子,贴耳呢喃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后院起火,有你受的。”

    许南烛一笑置之。

    上官云雀缓缓起身,转身离去。

    以往进入清凉王府讨要个名分也只是想要借此护自己安然无恙,现如今有艾黎长老出面担保,以后没了肩上的负担,她还是向往鸟笼之外的天空,去游历这个江湖看看风土人情。

    其实上官云雀心里更希望能够跟随许南烛一起去大江南北,看看山峰翠绿高耸,百川奔流入海的恢弘场面,忧烦了就饮酒吃肉,遇不平事仗义出手,不受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只是在这些话并未说出口,她知晓许南烛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仇家更是多如牛毛,注定二人无缘于江湖路,那有幸相忘于江湖也不失为一种幸事。

    可相对许南烛而言,有些事不是放不下而是不能,倘若换做以前肯定会伤心难过一番,但自从外公杨直归于尘土后,仿佛天大的事情压在身上,许南烛也并不会伤心难过,内心就像是一池清水波澜不惊,即便是自己有时候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心,又何必奢望旁人能够理解去体会的感同身受。

    每每谈笑间说上官云雀自私自利的鸟笼金丝雀谈不上,更像是家雀被圈养,活的憋屈,实则是在自嘲,想要做得更好却总会出些个岔子,雁门蟒战之中的一意孤行,正如莫昭雪所言,本该避开的祸事却被无限放大,伤己损身,意气用事。

    拱手谦让雁门关的忍气吞声,许南烛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后果却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他的脸上,知痛了,为时已晚。

    事后的亡羊补牢,再如何的细心补救都不是原先的模样,曾被世人嘲笑天下草包有其三,许南烛独占其二,虽从未放在心上,可事到如今也总会莫名其妙的在耳畔响起这番话。

    注视着失魂落魄模样的李婉儿,酸溜溜道:“既然不舍为何不去挽留,只要你开口,我想她不会拒绝。”

    许南烛脸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缓了缓呼吸,笑眯眯道:“当年武当山上,一个小妮子吵闹着要下山,当时欲要挽留却无计可施,我许南烛天生被人舍弃的命!”

    李婉儿拍拍屁股起身,抿唇笑道:“小家子气,这个仇你还要记一辈子?”

    许南烛有点傻眼。

    一向内敛清冷的李婉儿第一次主动的捧起他的手放进掌心,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嘛?”

    许南烛呆立发愣,喃喃道:“喜欢你杀我?”

    李婉儿仍旧注视着许南烛等待着,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在这一刻鼓足了勇气坦白,她不怕等,可要一辈子都未曾将这番话说出口,那岂非遗憾终身。

    许南烛苦闷笑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女子给强扭瓜了,真他娘技术活!”

    李婉儿抬手轻柔拂过许南烛脸颊,曾朝思暮想之人站在身前,那股窃喜羞涩掺杂,露出少有的女儿状,轻声道:“那位山上经常背我下山练剑的臭小子,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许南烛抬手摸了摸李婉儿的头顶,叹息道:“当年就已经很喜欢了,现在只能是更上一层楼,又岂会厌烦。”

    话已至此,两人相视一笑。

    躲藏在暗处观望的上官云雀瞧见这一幕,眼中含泪,直至艾黎长老出现在身畔她才小心翼翼抿去眼角晶莹,尴尬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