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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抉而择利

    富家子弟多风流,喜欢‘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坐拥幽州家财万贯的许南烛显然有所不同,或许在世人眼中,他确实是玉勒雕鞍,却不曾流连于章台路。

    他所向往的不过是一碗温粥,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抉而择利。

    功名利禄不过生前一捧土,不若沽酒射猎,英姿勃发,驰骋在夕阳下挥毫泼墨那是何等畅快!

    当年讽刺杨直为何不敢真正骑马踏过雁门关与那北蟒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每年都如水滴磨石,以此往复,没有尽头,甚至一直认为造成将校悍卒埋骨边疆的悲事也是这老东西一手造成,比武尚且搏个生死,打仗为何却没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气呢?

    现在细细想来,外公这位封无可封的异姓王,能够平安无事的待在怀州城也多亏了没有一怒之下踏平北蟒王朝,否则功高盖主再上一层,又岂会落得个好下场?

    外公杨直曾说;“帝王之家无‘仁厚’,君臣关系亦如谈一桩买卖,既要让帝王忌惮还不得不任以重用,也要懂的适可而止,多走一步是死地,少走一步则无用,所谓抉而择利,先决后择是为利,先择后决是为义,行军打仗并不重生死,而在于决断,既无法凌驾于众生之上,放不下生死,又岂会狠得下心?南烛啊,你一心想要为父母报仇,可你太看重生死了,无一颗狠心,这也导致你今天拿剑却不敢对外公下手,注定会失败,你的资质或许可以成为三百年来不可限量的不世之才,但如果无法明白今天我告诉你的道理,你还会再次失败。还记得外公跟你做的小游戏嘛,铡刀之下,以你的实力至少可以救出一个人,可你却失败了,外公没有读过什么书,不知什么狗屁大道理,但活出来的道理那些书中也没有,你要记住以后想要接替外公掌管虎豹铁骑,首要就是一个‘决’字,所谓决情定疑,就是要决断出最有价值,最值得去做的事,能够认清自己的能力极限,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的判断,对于不利的结果进行补救和利用!”

    皇帝下令处斩西楚贱奴,而当时的许南烛不忍看到这一幕便祈求外公想想办法,外公杨直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将腰中佩剑递给了外孙,告诉他,“这柄剑挡在谁头颅上便可救下那人性命,或者你可以将刽子手杀了,那外公便破例出一次手。”

    年幼的许南烛本可轻松救下其中一人,但他心里却都想救,没有练过武拿着长剑的手都略微有些颤抖又如何能够斗得过刽子手,结果可想而知,最后便是一个人都未曾救下。

    直至多年后,谈起那一场的童年阴影许南烛才知晓,外公给予的考验,并不重生死而在于决断,男儿出世所求仅有一个‘胜’字,而不是注定失败,正如那些遥不可及的梦,但并不是不可实现,而是在于自己能否强大到可以承受所带来的后果。

    篝火旁的许南烛注视着枯草遍地的荒芜,荒野在疾风中凋落,轻声呢喃:“不重生死。”

    武当山上静悟洞内,李清风所言:“大千世界利与义到底该有怎样的先后轻重呢?实则抉择是不重生死,不论对错,每个人在面对抉择的时候都会思考对与错,然而对错的标准却是相对的,世人眼中的杨直只不过是一个人品卑劣的臣子,却也是璃阳王朝的统帅,是抵御北蟒大军的屏障,善恶的标准驱使江湖庙堂想要杀死他,而苍生的生死却会要求杨直来保护他们,对错的标准,一直在变,杨直是平衡天下的支点,但不代表他一直都是。”

    许南烛的疑惑其实并不少,而急于寻求答案时,李清风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小心理,轻笑道:“寻求答案,就是等于让他人来帮你做选择,而你放弃了自己的选择,倘若学子为了获取老师的赞赏而寻求答案,那么老师的高度就限制了学子的视野,为了寻求世人的认同而寻求答案,那么世人就会在你的周围砌起一道道高墙,寻求答案能够寻求先辈上一次的正确,但是永远无法走出一条新路,也无法永远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一片枯叶打着旋落于许南烛的指间,他忽然浅浅一笑,心中暗骂了一句老东西,既然未解的题,遍存于乱世,抉择的本身也并没有错,但每一个抉择都会必然产生一个结果,那只要明白,在做出抉择后将要面对的结果,至于那所谓的答案,为何不能由自己为世人定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一直担心忧虑的楚胖子瞧着殿下展露出的笑颜,赞许的点了点头,雁门关的生死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只有看淡了小的生死才能真正重生新芽,而这个过程最艰难的便是放下日积月累的心里负担,承受不住苦难会濒临崩溃,心性的溃散要远胜于一时的失败。

    许南烛缓缓起身走到楚夜星身旁,抬手打断楚胖子的跪拜之礼,道:“璃阳王朝不是一直想讨回雁门关,眼下正是良机,只是在这之后还需要你推波助澜一把。”

    楚夜星一脸平静道:“殿下,自古得名心者得天下,此战可为你笼络人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许南烛坐在青石上,摘下腰中鸣鸿刀放在双膝之上,缓缓道:“你想用雁门关内将校悍卒的性命为我铺路,但我想让天下人看看,没了我许南烛驻军雁门关,那璃阳能否守住这片疆土,何故要以人命贪图一时的名利,坐那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呢?”

    不曾想楚夜星毫不犹豫道:“末将早已备好了书信,殿下既然决定那我楚胖子便照做。”

    许南烛纳闷道:“早就备好了书信?楚胖子你耍心机到老子身上了?”

    楚胖子挑了下一条稀疏眉头,嘿嘿笑道:“哪敢啊?!”

    许南烛没好气的用刀拍了一下楚胖子的屁股,随后靠在一颗枯树干上,抬手揉了揉下巴,翘着二郎腿,自言自语道:“等老子回幽州,指定要想办法让你小子大出血一回,省得你小子总是耗费心神在我钱袋上,得长长记性!”

    闻言,楚夜星当即愁眉苦脸的跪了下去,却是看见殿下抬手如驱赶苍蝇般轻轻摆了摆手,满脸辛酸的楚胖子也只能缓缓起身,不死心的三步一回头,去坐那守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