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深足轻，恍然得归家中。钻被入眠，几息入梦。梦中小子独坐于城北河畔，有一神人自河中出，笑而言道：“吾乃河神，托梦现身，勿奇勿怪。”小子起身执礼而言道：“前辈有何指教？”河神默然片刻，自袖中取出一卷托于手，言道：“曾有别处河神执此卷遍访山河，求问卷中之问，然未得解。吾奇之，誊抄副本留存，待机寻解。今傍晚于城中湖精处做客，汝归家途中亦于湖畔踱步思忖。感汝心中所念，似型有所成，便这般唐突托梦一叙，试求一解。”小子拱手而言道：“前辈高看，不过是些无根浮想。然见面既是缘，晚辈试答一二，聊解前辈入梦之劳。”河神抚须大笑，言道：“好，好。吾略施法术，可延梦中时光。此卷尽可细观再答，莫要着急。”言罢，掌心生起一风，推送问卷至身前。小子席地盘坐，展卷观之。见卷中以天地作引，导心栈所积之问而发。阅其所问，同感其惑。仰目望天，星月之精渐汇于印堂，思虑渐开而心解渐成。解成则由念拓于卷上，层层而答。所问所答乃是这般：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一生二三，天教地授。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变化无尽，不形不考。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光阴相伴，背暗向明。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风抚草摇，形迁象晓。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朝朝暮暮，顺时升没。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本为一气，化做五行。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飞升九上，垂尺量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万象法道，无初无末。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斗静人环，有加焉极？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八柱望月，东南斜蟾。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天圆广张，拱桥跨江。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目限多隈，目极无垠。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天包地馅，六昼六夜。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日月近属，列星远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水陆飞行，各不同及。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水曲陆陡，飞行直驱。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非死非育，昼隠夜现。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折桂怀兔，吴刚伴娥。
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推精入宫，焉必媾和？
伯强何处？惠气安在？神随风行，和安流常。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二门虚念，晦明环地。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目视不及，曜伏宿旁。
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尚人之往，期人之来。
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任人之责，担之焉轻？
鸱龟曳衔，鲧何听焉？力集心聚，听此任事。
顺欲成功，帝何刑焉？功成名就，势压高峰。
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旬月即施，帝何自圆？
伯禹愎鲧，夫何以变化？变堵为疏，从极向平。
纂就前绪，遂成考功。夯土坐基，立木建房。
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材因形易，谋随势变。
洪泉极深，何以窴之？导河通泉，水流沙积。
地方九则，何以坟之？地富人争，地贫人弃。
河海应龙？何尽何历？西源东尽，河网汇海。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踏山勘水，依脉导流。
康回冯怒，墬何故以东南倾？柱通地轴，击柱乱轴。
九州安错？川谷何洿？比洛而置，逐势而施。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日腾东水，凝于西峰。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盛朝近万，衰代半千。
南北顺椭，其衍几何？登高万里，触地数丈。
昆仑悬圃，其尻安在？玄境浮空，上首下尾。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逐层攀高，穿云入空。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生灵遍地，行走各方。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金寒水冷，门开内外。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宇蕴无计，日非独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若华如镜，面羲折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游南冬暖，走北夏寒。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水侵风削，八鹦善语。
焉有虬龙，负熊以游？不附龙说，何堪王座。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首众意散，困顿饿毙。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无所不死，不守方长。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浮水而生，悠居万湖。
灵蛇吞象，厥大何如？象有长幼，乃吞小耶？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山海所载，踪迹不觅。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天旱河枯，失源寿止。
鲮鱼何所？鬿堆焉处？古之生灵，或存或灭。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钢击曜镜，璃碎羽散。
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志得意满，谦退欲升。
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逼欢民女，鹰犬粉饰。
闵妃匹合，厥身是继。一夕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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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始乱终弃。
胡维嗜不同味，而快鼌饱？凡夫俗子，不脱欲求。
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身世若璧，怀璧难安。
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拘虎防身，纵虎伤人。
皆归射鞫，而无害厥躬。猛虎断齿，尚藏利爪。
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自弃爪牙，自寻死路。
启棘宾商，《九辨》《九歌》。得位不正，急寻背书。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母卑累子，除之方安。
帝降夷羿，革孽夏民。驱狼吞虎，黄雀在后。
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置美诱猎，贪色入瓮。
冯珧利决，封豨是射。今日封豨，他日封谁？
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帝食豨肉，帝肉谁食？
浞娶纯狐，眩妻爰谋。狡兔已尽，走狗当烹。
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仗力蛮夫，焉知闱计。
阻穷西征，岩何越焉？沧海桑田，延寿待时。
化而为黄熊，巫何活焉？死焉复生？谣言乱心。
咸播秬黍，莆雚是营。食饱住安，众之所望。
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阴毁众望，引愤反鲧。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一带挂月，夜夜现蟾。
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延寿气活，活者难固。
天式从横，阳离爰死。阴阳相济，失调方死。
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乌身阳极，阴消体丧。
蓱号起雨，何以兴之？围云兴尘，水凝自落。
撰体协胁，鹿何膺之？迎风亢鸣，乘风奔翎。
鳌戴山抃，何以安之？四鳍同摆，山岳安平。
释舟陵行，何之迁之？潮涨诱鳌，潮落负归。
惟浇在户，何求于嫂？此为家事，外人焉知？
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备周意怠，常见不疑。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本为清白，奈何强污。
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李代桃僵，花谢纷落。
汤谋易旅，何以厚之？甲滑盾凸，巧技卸力。
覆舟斟寻，何道取之？水战夺国，当取江湖。
桀伐蒙山，何所得焉？美人江山，尽揽入怀。
妺嬉何肆，汤何殛焉？勾女窃国，留人失颜。
舜闵在家，父何以鳏？子婚族通，鳏居不联。
尧不姚告，二女何亲？二女监夫，婚束潜龙。
厥萌在初，何所亿焉？认芽知形，识胎料体。
璜台十成，谁所极焉？近窄远糊，凡人难极。
登立为帝，孰道尚之？帝为贵极，天道使然。
女娲有体，孰制匠之？上神身世，凡俗焉知？
舜服厥弟，终然为害。知无大害，乃纵容之。
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后世杜撰，难为足信。
吴获迄古，南岳是止。自知之明，利他利己。
孰期去斯，得两男子？世间名禄，失此得彼。
缘鹄饰玉，后帝是飨。鹄玉之说，后世装裱。
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识人知势，乃成大功。
帝乃降观，下逢伊挚。下逢为罕，上迎为常。
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说？或是诛暴，或是分利。
简狄在台，喾何宜？先纳二妃，后置瑶台。
玄鸟致贻，女何喜？人扮鸟形，窃玉偷香。
该秉季德，厥父是臧。私德无用，大利聚心。
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况在内而亡，在外而安？
干协时舞，何以怀之？以色诱之，投怀送抱。
平胁曼肤，何以肥之？贵人享用，好物养之。
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名逢实待，勾心入陷。
击床先出，其命何从？约时定地，自得其令。
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又一亥尔，避身牧羊。
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明知凶地，何敢栖身。
昏微循迹，有狄不宁。颜美悦眼，狄女难舍。
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往来繁多，察漏知怠。
眩弟并洇，危害厥兄。前女诱弟，后女爱兄。
何变化以作诈，而后嗣逢长？一父所出，各命不同。
成汤东巡，有莘爰极。山高路远，帝威难及。
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结亲成戚，方认京极。
水滨之木，得彼小子。灵木所孕，非是凡胎。
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以此滕之，方显妇贵。
汤出重泉，夫何辠尤？反迹已露，囚汤警众。
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无谋少智，先挑失势。
会朝争盟，何践吾期？趋利避害，逐势而动。
苍鸟群飞，孰使萃之？头鸟亢鸣，后鸟和音。
列击纣躬，叔旦不嘉。裂尸无利，暗积隐怨。
何亲揆发足，周之命以咨嗟？乘势而谋，盛极思败。
授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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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其位安施？仿尧效舜，次递相逼。
反成乃亡，其罪伊何？封疆裂土，干弱枝强。
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列阵于前，鼓噪冲城。
并驱击翼，何以将之？百人接递，令通两翼。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名游实巡，广土不宁。
厥利惟何，逢彼白雉？无逢白雉，南人焉臣？
穆王巧梅，夫何为周流？枯坐都城，王臣不认。
环理天下，夫何索求？遍历九州，威制天下。
妖夫曳炫，何号于市？奇语惊人，假中藏真。
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王待天诛，天罚化姒。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大势轮转，小事无常。
齐桓九会，卒然身杀。晸托仲父，失柄亡命。
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夺旧赏新，不察地陷。
何恶辅弼，谗谄是服？周乱殷史，春倒秋颠。
比干何逆，而抑沈之？通周亡殷，表忠里叛。
雷开阿顺，而赐封之？王心孤独，以赏换和。
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近火柴燃，浸水木腐。
梅伯受醢，箕子详狂？王不欲杀，借梯下阶。
稷维元子，帝何竺之？外恶内怜，少溺自立。
投之于冰上，鸟何燠之？炎精落冰，灵鸟代薪。
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天材地造，本异凡民。
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倘秉天命，帝若奈何？
伯昌号衰，秉鞭作牧。力有不逮，引而不发。
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毁旧塑新，威胆慑心。
迁藏就岐，何能依？留之难活，随迁撞运。
殷有惑妇，何所讥？邦国兴衰，勿怨一妇。
受赐兹醢，西伯上告。周夺殷鼎，污商证己。
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利导人心，心聚反殷。
师望在肆，昌何识？言行别众，难得不识。
鼓刀扬声，后何喜？狂言妄语，切中己意。
武发杀殷，何所悒？兄丧父辱，义愤填膺。
载尸集战，何所急？此风不乘，彼风难待。
伯林雉经，维其何故？发顺考序，旦越鲜位。
何感天抑墬，夫谁畏惧？天罚不至，无人畏惧。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知难晓重，晓重自慎。
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权掌他手，利囤别库。
初汤臣挚，后兹承辅。眼明识人，得人成事。
何卒官汤，尊食宗绪？晓谕天下，义尊利分。
勋阖梦生，少离散亡。风摧秀木，木韧不折。
何壮武历，能流厥严？伍荐孙兵，捣棺破殿。
彭铿斟雉，帝何飨？材美料精，佳羹悦舌。
受寿永多，夫何久长？顺时安命，气宁身康。
中央共牧，后何怒？大权旁落，如何不怒？
蜂蛾微命，力何固？微以柔迎，固抵反害。
惊女采薇，鹿何佑？鹿佑为虚，人助乃实。
北至回水，萃何喜？不知将死，尚喜脱身。
兄有噬犬，弟何欲？请与凶物，所欲难测。
易之以百两，卒无禄？今日易犬，明日易位？
薄暮雷电，归何忧？身有归乡，心无宁处。
厥严不奉，帝何求？升没有序，四时荣枯。
伏匿穴处，爰何云？刻简落墨，遗泽后人。
荆勋作师，夫何长？出师无利，国损焉长？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即是无言，必无悔过。
吴光争国，久余是胜。常念败绩，难言再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不继恶德，自成贤人。
吾告堵敖以不长。亡者无涉今事。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夺位失德，强国得义。
答问完毕，敛神回体，已难察时光过去多久。小子起身托卷于面前，身后一风轻举送回。河神浏览片刻，笑而言道：“虽未必尽得真解，却也拓心思宽窄，或可助他人续解。今次耗神劳累，便送汝一夜安眠，聊表谢意。”言罢，抬手挥展。小子顿感倦意，缓卧而眠。再醒过来，见仍裹于被中，毫无异象。坐起回思一二，亦觉不甚真实，摇首而自笑。掀帘来看，别家厨窗人影忙碌，原来一觉竟是睡了半日之久。小子睡眠颇浅，常几醒几昏，半宿辗转。今日难得安枕深眠，想来梦中河神亦非虚妄。毕竟凡胎肉眼不可尽视天下之物，不可视却非不存也。
披衣坐于窗前，木然视远近之景。有思钝却念闪之感，甚是奇妙。离家之时一身白净，归家之后却录满笔墨。止是墨纸虽轻，层叠压心。心重则动微，动愈微，愈加人喜己不喜而人悲己不悲，实是好生无趣。此生寿八十有余，之后这数十载可怎得挨过哟？有道是：
冬木搭灰枝，二月方生芽。
愁向阴云天，何日堪展颜？
哎......
全书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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