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代宗沉吟片刻,轻点了点头:“此事先放到一边,我们先来商议一下田悦去世之事。常卿,劳你将此事的经过详细地给他们介绍一下!”
常衮应了一声,随即将一应事情的前情后续做了详细说明。
当然,杨错业已很清楚的洛阳大乱那一段。
从筹谋内乱到出逃那一段,算是由李泌直接遥控的,他自然非常清楚,也给杨错做了详细介绍。
而从田悦去世之后的事情,则主要是由张傪接手,李泌则需分心处理梁州的危机,所以他也知道大概。
不过张傪此时待在前线没回来,由常衮来介绍。
但是,常衮讲的比较简洁。
“史朝义虽竭力想要洗脱杀害田悦的罪名,因我方细作已先将此消息散布至各州各郡各县,多半士民皆已确信史朝义杀害田悦之事。史朝义是‘屠夫’的传言是风生水起,据闻已有州县官员辞官归里,朝中是如此。沈儒被史朝义从天牢中放出后,当即辞官。”
常衮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常公怎么对史朝义治下的情况知道得如此详细?”韦皋诧异地说道。
“目前史朝义治下大乱,想要探听消息是再方便不过了,甚至有地方官吏士族主动要与我方联系!”常衮轻笑说道,“史朝义似乎是准备在明日为田悦和被杀的大臣入葬,恰好比长安这边晚上一天。”
不用说,这一天时间肯定是也是朝中大臣们计算好的。
“不知魏博节度使一职之事,有什么结果?”李泌带着一丝疑问,似向常衮,实对代宗询问道。
“士安向陛下提出了两个方案……”常衮简洁明了地介绍了那两个方案,表面是在回答李泌的询问,实际却是为韦皋和李忠臣作介绍。
李泌实际上对两个方案已有所耳闻,仍一无所知的是韦皋和李忠臣。
“末将以为第一个方案较好,微博军节度使本就是外兵,难以控制住。有个相对愚蠢的人做节度使,对我们大为有利。”
一听罢介绍,李忠臣当即表明自己的想法。
见代宗没有点头表示认可,韦皋斟酌着说道:“李节度确实在理,但不知陛下的意思如何?”
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代宗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此间都非外人,我也就不讳言了!以眼下情形,不太合适。”
“陛下的意思是……等待田庭玠夫人腹中孩子?”杨错微蹙眉头,略带疑惑地说道。
“这也是原因之一。”代宗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实际上,魏博军将来真的回归,其将士必然桀骜难驯。不能让没有手段的人担任魏博军节度使。田纶资质太差,难堪大任。”
“那孩子至少还得有六个月才能出世,如果不决定谁担任魏博军节度使,那史朝义必然会先行安排,到那时岂不是将大好的局面葬送?”李忠臣不太理解地说道。
“李节度,您说错了……”常衮轻笑说道,“以目前的情形而言,先行安排魏博军节度使,反而不是件好事。”
“常公说的不错,这件事上。确实是后发者制人,先发者制于人。”李泌笑了笑,接着常衮的话说道。
“这是为何?”李忠臣虽然头脑不错,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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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以外的事情毕竟还是比较生疏。
“史朝义杀害田悦之名虽然已是人尽皆知,但却未必是人尽皆信。目前仍有不少人对此持观望态度,希冀能从陛下和史朝义随后的行动中看出些端倪来。”
李泌解释道,“而魏博军节度使一职,正是一个可资考察的由头。谁在这事上表现得过于热切,就越容易惹人怀疑。”
“如此说来。这件大事岂不是要无休止地拖下去?”韦皋愕然地说道。
“城武不必担心!”常衮带着温熙的笑容,和声说道,“史朝义拖不下去的。”
“为什么?”韦皋问这话时,连杨错都好奇为什么常衮会得出“史朝义拖不下去”的结论。
“比之史朝义,陛下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田氏直系亲属都身在长安……”常衮不紧不慢地说道。
“史朝义想要安排魏博军节度使,只能从田家旁系中找人,信服程度不够。如果是着急忙慌的用符璘接任,那么问题就来了。符璘能不能真的掌握住魏博军呢?如果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那就有趣了。”
“虽然目前尚不知田庭玠夫人腹中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但终究有五成的可能。这五成的可能,对陛下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即便是女孩,陛下还可以另有备用的方案。但对史朝义而言,这五成的可能却是极为致命的。”
“一旦田庭玠夫人生下孩子,而如果那时双方都未能安排谁担任魏博军节度使,则这场争斗将毫无悬念。”
“所以,史朝义无论如何也不敢与陛下打这个赌。臣所料不差,只要有耐心等待,史朝义在五个月之内必然会另寻田氏子弟策立为魏博军节度使。”
“届时,军心必将更加倾向于陛下,如若最终田庭玠夫人未能诞下子女,那时便是陛下的最佳时机。”
常衮最后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所谓的最佳时机,指地正是代宗任命田纶担任魏博军节度使。
叛军一贯喜欢用父死子继的制度,哄麾下将士为他卖命。
这次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仔细思索之后,不得不承认常衮这计划简直可说是完美。
逼迫史朝义先行安排节度使,使魏博军军心更向大唐。
只是不知道常衮的计划里,有没有包括一个关键地问题……在条件成熟时,保证田庭玠夫人只能诞出女儿……
杨错特意将目光投向常衮,却只见他那温和柔熙的微笑面庞,连眼中都看不出任何异色来。
“常公此策甚善!”厅内沉默了片刻后,李泌首先开口附和了常衮的计划。
“不错!”杨错与代宗、齐王对视一眼后,随即也点头表示认可。
又继续商议了另一些事情后,代宗让李泌、常衮等人先行回府稍事休息,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准备大葬之事。
广阔的麟德殿里,只留下了代宗、齐王和杨错。
代宗话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之意,“当日定下搅乱洛阳的计策时,实在没想到会造成如今的结果。要是没有士安他们筹谋,仅以我,恐怕真要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态进展,对大唐究竟是祸是福?如果此事最终导致大唐局势加速倾覆,来日九泉之下怎有面见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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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代宗仰头看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确信此事必会成为大唐重振的契机,陛下也必会成为唐之光武。”杨错起身走到代宗的身后,肯定无疑地说道。
“妹夫说的正是,陛下不必忧虑。我与妹夫必会助代宗成就大业!”李倓也缓缓走了过来,应声说道。
代宗消瘦的面庞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一手握住杨错的手,另一手握住李倓的手,微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片刻后,轻微的酣声从代宗鼻中传出。
夜空中,乌云逐渐散去,皓洁的月光洒落在麟德殿内,清清冷冷。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就是紧锣密鼓的田悦入葬和大祭仪礼。
全程参与的杨错,在大感疲劳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些许感慨。
这几天,或许就是这位可怜魏博节度使一生中最为风光的时候了。
长安和洛阳,同时在为他进行隆重的大祭。
从继承魏博军节度使的那一刻起,田悦就成了一个受人操纵的傀儡,没有哪一刻他能真正行使自己作为节度使应有的权力。
甚至,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保全不了。
不过,这一切的屈辱,都随着大葬而化为一掊尘土。
与他做伴的,是埋葬在长安城外我军六万将士。
即使在大祭的时候。双方的舆论互攻都没有停下。
史朝义麾下有名的文学大家,著文一篇攻击代宗枉称仁德,实乃奸佞,并指田悦去世之事乃是由代宗直接谋划,称代宗是有意挑起伪燕内部矛盾。故而设计杀害田悦,并驾祸给史朝义。
这人的文笔绝对一流,他这篇带着檄文性质的文章,通篇上下不见半个激烈言词,但隐藏于其中的却是无比犀利的锋芒,而且里面还隐隐涉及到代宗的身世。
见到陈琳的这篇文章,连沉稳持重的代宗都不禁有些微微气怒。
常衮则当即动笔,在半个时辰内写出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多字的文章,酣畅淋漓地将那人的文章痛批了一通,更将其斥为无德无行,无羞无耻的士人败类。
两篇文章,随后便引发了激烈口水仗。
而在伪燕内部,同样也发生了激烈的内战。
经历了这么好几场大战,代宗决定明年改年号——广德改为永泰,大赦天下。
八月初三,代宗临朝,不仅宣布了改年号的大事,也调整各地官吏的职务,为将来平定天下大乱和防御,奠定坚实的基础。
首先是杨错,自请把朔方、河东两镇节度使免除,只担任陇右、河西两镇节度使。代宗同意了,但加封杨错为同平章事,成为“使相”。
路嗣恭升任灵州大都督府长使、朔方节度使,辛云京为河东节度使,兼任太原尹,并进封金城郡王。都受杨错节制。
把朔方和河东兵权一分为二,各管一方。
李光弼自上次大战之后,就卧病在床,三次上表请求致仕。代宗遂以郭子仪代光弼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行营。
以张延赏升任检校兵部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使,以鲜于叔明为检校户部尚书左仆射、剑南东川节度观察使,不给刘辟和段子璋希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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