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有什么新情况么?”抬起头,史朝义略感疑惑地说道。
“陛下,臣刚刚得到一条消息……”许季常表情沉肃地回道,“元载被李豫贬洪州刺史,但在往洪州赴任的途中,遇刺身亡!”
“什么?”史朝义眼睛一紧,手中简书一下落在了桌案上。
“那里的刺客?”史朝义微楞了一下,急声问道。
许季常神情古怪地说道:“从长安传来的消息说,刺客来自我方。”
“这如何可能?许卿,你派人动手了?”史朝义看向许季常,疑惑地问道。
在史朝义麾下,掌管情报刺探、分析,以及暗杀事宜之人,正是许季常。
而史朝义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下属行事狠辣,为消除长安变乱事宜的后患,也不是没有可能暗中刺杀元载。
“陛下没有吩咐,臣怎敢擅自下令。连严庄,臣未得到陛下旨意也一直没动他。”许季常摇头说道。
“许卿,把你得到的消息详细地说一遍!”史朝义表情认真地说道。
“是……”
待许季常将他所知情况做了完整的禀报后,史朝义闭目思索良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恨声说道:“世人都道我史朝义行事狠辣,他李豫比我也好到那里去。明明是他杀了元载,最后居然还嫁祸到我头上。”
许季常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所想却也跟史朝义差不多。
到了这一步,事情已很清楚。
元载的身份一定败露了,而代宗有心诛杀奸细,却又不想在自己内部造成混乱。
再怎么讲,元载都是前宰相,随便将这样的重臣斩杀,势必会在人心不稳的长安再兴起一股风波。
而代宗又不能公开承认元载是奸细,这样一者对他善于识人用人的名声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而且还有可能被人认为是有意转嫁矛盾。
所以就明里将元载贬职,暗中却派人在往洪州的途中将其斩杀。
在自己的地盘上,代宗想杀一个人是再轻松不过了。
杀了元载,再嫁祸给史朝义,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偏偏史朝义这边经常用刺杀的手段,这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既达到了自己杀人的目的,又可以不引起内部的混乱,在许季常看来,代宗这一手的毒辣绝不下于自己。
至于史朝义这边怎么想,代宗根本就不用管。
史朝义既不敢主动承认元载是自己所派的奸细,一旦承认,势必会引起士族最为激烈的反感,甚至可能波及到史朝义治下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州县,又无法说元载不是由己方派人刺杀。
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也就是说,史朝义在元载这件事上,只能认命地吞下这个哑巴亏。
史朝义缓缓起身,仰天长叹一声,“李豫啊李豫,我还是小看了你!”
“陛下,陛下……”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史奂急匆匆地走入厅内。
“李卿,什么事?”史朝义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
“洛阳兵变……”李史奂只说了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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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惊住了史朝义和许季常。
“究竟怎么回事?”一听洛阳有变,史朝义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沉声急问道。
“陛下,这是许公的加急文书!”李史奂上前,将一封绢书呈递给史朝义,“左郎将卢子期勾结果毅都尉薛有伦、魏州刺史田维、沧州刺史田庭玠、司农卿田朝,乘田悦生辰之际突然反叛。事情发生后,又有一些人附从贼叛。叛军占据洛阳未果后,已裹挟田悦往伊阙方向而去。”
“不好!”许季常略一思索,惊声说道,“陛下,卢子期等叛贼是准备往南投奔驻守在伊阙的唐军。伊阙驻守有数量不少的唐军,一旦唐军派兵接应,卢子期等人极有可能裹挟田悦叛逃成功。”
本来距离最近的是新安城,但是伪燕在那里同样驻守着数量不少的兵马。如果往新安前进,无疑是自投罗网。
田悦虽然早已没有兵权,在魏博军中威望也大大降低,但对史朝义而言,这仍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工具。
有了田悦,就有了控制魏博军的名义。
尽管威望已经衰微,但不可否认仍有很大一部分魏博军中将领忠于田悦。
而且,与上下级观念不太重的其他兵马不同,田承嗣经营下的魏博军对主帅的个人忠诚更为看重。
在史朝义的麾下,就多有这样对已过世的主帅田承嗣存有忠诚却才华卓著的将领。
甚至连协助史朝义管理魏博军的大将符璘,也是这样一个人物。
否则,在这次卢子期起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田氏族人和将领附逆。
无论史朝义如何经营,如何的架空田悦。但只要田悦在手,史朝义就能把魏博军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旦田悦走脱,甚至逃到大唐治下,对史朝义将无异于一场噩梦。
试想,若是代宗以田氏族人的名义,召唤那些忠于田承嗣的将领投唐,史朝义恐怕除了以武力威逼,也拿不出什么有效地办法来。
没了这一支劲旅的相助,史朝义可以说就损失了一条重要的战力。尤其是现在,他手里只有向润客、徐璜玉等人统兵,但是他们的兵马与魏博军相比,还是很有差距的。
这一刻,史朝义的心都感觉凉了。
如果不是许季常在场,他恨不得大哭一场。
“骆悦干什么吃的?让他统领洛阳事务,他却让几个叛贼闹了个天翻地覆,居然连田悦都被裹挟出了洛阳!”史朝义一恼之下,将手中绢书狠狠地甩了出去,右手重重地桌案拍了一下,面色铁青地怒吼道。
其实,史朝义的话里,连许叔冀也骂了进去。
毕竟,骆悦只是执掌军队,许叔冀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不过,许叔冀倒是受了无妄之灾。
卢子期等人起事前的几日,许叔冀因感染风寒,一直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洛阳的大小事务,是由李廷坚和史朝泰主管。
又因为是田悦的生辰,在卢子期等人刻意的大操大办的情况下,洛阳上下一片忙碌。
如此一来,卢子期等人的起事准备就被掩饰了过去。
而骆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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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是受了他人地牵累。
骆悦本是将手中兵马一分为二,每六个时辰一轮换巡守洛阳。
其中骆悦自己负责一轮,另一轮则由他的亲信校尉负责,而这王校尉与起事主谋之一的果毅都尉薛有伦关系颇佳。
当晚,恰好是由王校尉巡守,薛有伦借口有要事将其邀入府中,并在游说不成的情况下将其拘押。
随即取得王校尉兵符的薛有伦,诈称城中有人谋叛起事,王校尉已经被“叛军”刺客所伤,业已昏厥。
而王校尉昏厥前,“委托”薛有伦统领巡守兵马镇压“叛乱”。
巡守兵马中本有一部就是来自中垒营,加之兵符又在薛有伦之手,而恰好此时城中确实起了混乱。
最终,竟真让薛有伦暂时骗取了巡守兵马的指挥权。
后来,这一部兵马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竟成了卢子期等人起事的助力,给平定“叛乱”制造了巨大的阻碍。
由于卢子期等人行事尚算隐秘,当变乱骤起时,史朝泰、李廷坚立时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卢子期等人第一步便是控制皇宫,居然威胁史朝康,胁迫他登基称帝,再称史朝义为权奸篡臣,号令京中百官应诏除贼。
洛阳一部朝臣也对史朝义早有不满,见有人起头也率领府兵响应。
如此一来,洛阳内部的乱战,变如滚雪球一般,规模越来越大。
除了少部精明的朝臣躲在府中,闭门不出以逃避这场可能招致灭门之祸的乱事,大半以上的官员竟然都被卷入其中。
卢子期等人并非真心拥立史朝康,只是借他的手打击史朝义在洛阳的势力,最好能一举控制洛阳。
局势完全失控,史朝泰、骆悦等人甚至已经有心暂且放弃洛阳,先携史家亲族和另一些重臣大将的家眷外出避难,而后再请史朝义率军回师平定叛乱。
就在最困难的时候,抱病在身的许叔冀拖着病体出现在史朝泰等人跟前。
了解了情况后,许叔冀态度异常坚决地反对退出洛阳。
在许叔冀的筹谋下,骆悦召集了史朝靖等史家宗亲子弟,统领各自府中的家兵,加上仍受骆悦掌控的一部兵马,与“叛军”进行了坚决的拼杀。
与此同时,许叔冀以宰相的身份,张榜通告洛阳的文武百官,勒令所有人即刻返回自己府中,但凡仍继续在外之人,皆以叛乱大罪格杀勿论。
在许叔冀的这一系列的得力措施下,局势逐渐逆转了过来。
尤其当被薛有伦蛊惑的那一部巡守兵马搞清楚了情况重归骆悦麾下后,卢子期等人夺取洛阳的希望彻底落空。
不得已之下,卢子期等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史朝康,携田悦逃出了洛阳,薛有伦则统领各大臣的家兵负责殿后护卫。
由于洛阳局势仍然很不稳定,人心极度不安,加之混战中兵马损失惨重,许叔冀阻止了骆悦的追击,急谴快马三百里加急向史朝义通报情况,同时又遣快马分赴各州,令各州刺史通力合作截住卢子期一行。
愤怒到极点后,史朝义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寻思起对策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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