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潮掀海立,大浪挟山来。
进入潮讯期,深不可测地大海变得异常狂暴。
天空中,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临。
在潮讯和大风的驱引下,滚滚怒涛排山倒海一般地涌向岸边,一轮一轮地击打着着海岩。
习惯于逐风追浪地海鸟们灵活地紧贴浪尖,作着危险的低空飞行。
独孤岳的伪燕水军已陷入彻底的慌乱之中。数百艘大小战舰,在风浪中上下起伏,随时有沉没的可能。
“快、快传令,朝岸边靠,不……不要再追侯仲庄了……呜……哇!”一艘悬挂帅旗的巨型楼船战舰上,独孤岳声嘶力竭地下达着撤退命令。
上下剧烈起伏的船身,水军统领令独孤岳头晕目眩,面色苍白无比,心中强烈的悸动感令他呕吐不止。
奉命组建伪燕军水师后,独孤岳强迫自己去适应水上的生活。
如今的他。也算有了一身不错的水性。
但北方的河流湖泊,毕竟跟南方无法相比,更休说是浩瀚无垠的大海。
由于天然地理位置地限制,伪燕军水师几乎没有承受大风大浪的经历。
虽然也曾到近海进行过攻杀操练,但那都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
像这样的狂风大浪,根本是碰也没碰过。
独孤岳如此不适,其麾下地水军将士更有甚之。
每艘伪燕军战舰上,随处可见俯身狂吐的士兵。
不少呕吐的士兵,因没能抓住一些固定物,在船身起伏时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滚落到海中,连呼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海所吞没。
不到两盏茶地工夫,伪燕军已有四十余艘战舰沉没,一艘楼船巨舰甚至齐腰被大浪折成两截。
两千五百余士卒落水,在无法施救的情形下,等待这些落水士卒的命运,只有死亡一途。
大约两百余丈远的地方,百余艘大唐水军战舰掉转了船头,绕着伪燕军水师,谨慎而灵活地朝海岸边驶去。
与伪燕军水师从楼船到蒙冲、走舸类型各异的战舰不同,大唐水军的舰队是清一色蒙冲中型战船。
在大风浪初起之时,各艘战船就得到侯仲庄的命令,将牛皮舱蓬全部封起,只留下十余个射击孔透气。
船上士卒除留水性最好的一人在外负责指引方向外,其余人全部躲入舱内。
蒙冲战船比之其他各式战船,最大的特点就是以牛皮将船身包裹,目的主要是为了防箭。但以抗风浪性而言,蒙冲的性能绝对要超过斗舰、楼船。
每艘蒙冲战舰上的风帆全部将落,完全凭借风浪和船浆行驶。
在最靠近伪燕军水师的一艘蒙冲战船上,未批战甲、仅着粗布麻衣的侯仲庄傲立在船头之上,右手拉着船桅,无惧无畏地迎接着一拨又一拨海浪的洗礼,古铜色的面庞上满是豪迈之色,锐利的眼眸紧盯着远处的伪燕军水师。
“旱鸭终归是旱鸭,独孤岳这蠢才连落帆都想不到!”看着一艘又一艘的伪燕军战船被海浪所吞噬,侯仲庄面上泛出一丝戏谑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在海上遭遇风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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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帆的船只最易被打翻。
所以,一旦遭遇大浪,通常最先采取的措施就是落帆。
“哗……哗……哗……”一波前所未有的大潮汹涌地击打过来,狠狠将侯仲庄所在的战船吞没。
片刻后,蒙冲战船又顽强地从海浪中冲出。
“娘的,海神爷还真给脸!”侯仲庄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转身张望了一下其余的战船,见没有什么大碍,哈哈大笑了起来。
远处,数十艘伪燕军战船被刚才那波大浪吞没后,再也没能浮现在海面。
若不出意外,十之八九是直接沉入了无底的海渊。
海面上,无数伪燕军士兵作着垂死前的挣扎呼唤,但伪燕军其余战船自顾不暇,大唐水军的战船有力却无心。
带着无限的惊恐、遗憾,一个又一个的伪燕军士兵沉了下去。
眼见自己的战船一艘接一艘的沉没,身为水军统领的独孤岳心痛如绞,但此刻他实在是顾不得这些了。
再继续这样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出击的伪燕军水师就将全军覆没。
到了这个时候,独孤岳自然知道是上了侯仲庄的恶当。
侯仲庄袭击位于鲁城的沧州造船坊,根本就是引诱伪燕军水师出海的恶毒阴谋。
独孤岳本就有心寻机教训侯仲庄,又见海上风平浪静,就果断地率主力舰队出击。
没想到,海上天气居然如此多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一片宁静,下一刻已是乌云密布,波涛汹涌。
但现在懊悔已是不及,唯有先设法减少损失。
“把帆降下,把帆降下!”损失了近百艘船后,独孤岳才算回过神来。
强自压下胸口翻腾的感觉,独孤岳拼命地招呼号角兵和司旗兵给其余战船传递落帆的命令。
“啪啦……啪啦……”豆大雨点从空中倾盆而下,给伪燕军水师火上再浇了一瓮油。
“苍天,你当真要让我死在这里么?”独孤岳绝望地抬头看天。
“嘎吱!”就在此刻,恐怖的声音自独孤岳脚下响起。
庞大的楼船战舰在波浪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制的船底再也承受不住巨大船身的压力和海浪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扭曲。
“船……船要裂了!”操船士兵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惧,绝望地呼喊了起来。
“大人,这艘楼船撑不下去了,快上其他船吧!”一名军司马焦虑地对独孤岳说道。
“哈哈哈……”独孤岳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周围人一阵莫名。
“花了三年多时间,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建起的水师,就如此葬送。我还有何颜面再见陛下,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大笑毕,独孤岳失魂落魄地说道。
“大人……”那军司马还待劝谏。
“咔嚓!”再一次遭受海浪的猛烈冲击,楼船已显脆弱的船体彻底崩溃,巨大的船身齐腰处断裂成两截。
惊恐无比的士卒在绝望的呼喊声中,纷纷掉落海中。
独孤岳带着一丝迷茫的表情,被汹涌的浪头吞没。
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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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时辰后,得到满意祭品的大海,终平息了自己的咆哮。
唐廷、伪燕两家的水军,也在这场由海神爷主宰的战斗中,彻底地分出了胜负。
这场有史以来罕见的海战中,实力处于劣势的侯仲庄水军,却赢得了绝对性的胜利。
大唐水军参战蒙冲战船一百二十艘,损失战船十二艘。
独孤岳水军参战船只三百五十余艘,包括十三艘楼船,百余艘斗舰。最终只得不到五十艘战船脱困,十五艘楼船更是无一幸存,独孤岳本人也葬身海底。
这一战的消息一经传播,立即震动沧、棣州两州。
六月二十九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元载于廷议之时,主动承认被史朝义细作所散布的假情报所惑,在未能查明究竟的情况下,妄疑同僚和长安士族,致引发朝廷内乱,向代宗引咎请辞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等职。
元载的请辞,立时引起了群臣的热议。
最终,代宗应允了元载的请辞,将其贬为洪州刺史。
洪州隶属于荆南节度使管辖,因卫伯玉屡建奇功,代宗下诏授卫伯玉荆南节度使。
元载去了那里,算是处于朝廷的监视之下。
在元载请辞之后,自感对此次无妄的“叛乱”风波也负有重大责任的鱼朝恩也向代宗请求责罚。
但由于元载已主动将责任全部揽下,代宗仅对鱼朝恩处以减俸半年的责罚。
之后,颜真卿向群臣通报了他奉命彻查此事的结果。
所有颜真卿掌握的证据都将这次环环相扣的“反叛风波”的制造者,指向了史朝义。
当骆元光带人将刚刚擒杀的一批奉命潜入长安制造混乱的奸细、刺客的尸体抬入宣政殿外时,群臣尽皆哗然。
列席旁听的骆奉保,更是认出刺客所携带的兵刃与割断骆奉伦喉咙的兵刃系出一辙。
由于负责擒杀刺客之人是同样在风波中受牵累的骆元光,加之对骆元光本人的熟悉了解,骆奉保知道这些刺客应当不是代宗特意安排出来敷衍了事之用的。
尽管这些刺客在被唐军擒杀前,拼死想将所有证据销毁,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证明他们确实是来自史朝义那里。
由此,一切“真相大白”!
随即,代宗当众宣布骆家并无谋逆之举,并即刻解除了对骆家上小的软禁。
骆奉保代骆家上下谢过代宗皇帝之后,恭敬地提出请求——请求朝廷准许骆家老小自三原县搬迁至陇右道金城郡定居。
代宗当即应允,并下旨授骆奉保广武县子之爵。
至于骆奉先,暂时免去其凤翔府监军之职,回朝担任内侍,敕封江国公爵位。加封骆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统领州事。
周皓和皇甫温在处理“叛乱”时有退有进,皇甫温升任浙东观察使,周皓则是授太仆卿、充宣慰回纥使。
鱼朝恩的左膀右臂,就这么简单的被拆分走了。
同时,对所有在此次风波中受到牵连的官员和士族,根据官职大小和富庶程度皆赏赐田地、金帛,以为安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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