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有紧急军情!”严波大步从外面走进厅内,急声向杨错禀报道。
“适才有细作回城禀报,攻袭马盘县的敌军正向龙县进军,目前离城可能已不足二十里路程。”
“有多少人?”杨错眼中寒芒一闪,沉声询问道。
“约有三千多!”
“严公,请把细作带进来!”杨错沉声向严波吩咐完。
随即,命亲兵将随身携带地地图摊铺在桌案上。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地士卒被带进厅中,杨错详细地向他问明了情况,并让他在地图上将敌军的大致方位指示出来。
“野诗将军,郝将军,你们都过来!”挥退了厅中的其他人后,杨错将野诗良辅和郝玭招呼到桌案之侧。
接着,杨错指着地图说道:“以敌军地行军路线和速度,至多三个时辰便可进抵龙县南郊,但我意在半路伏击破敌。”
“这一路适合设伏的地点只有此处!”野诗良辅仔细地沿着杨错划出的路线查看了片刻,忽地出声说道。
“牛莽山?”严波看了眼野诗良辅,接口说道。
“正是!”野诗良辅点头道,“大帅,牛莽山有地形之利,而且便于隐蔽,实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牛莽山地势虽好,却不是设伏的好地方!”杨错摇了摇头,“正因此处便于设伏,统军敌将只要稍有些经验,便必然会有所防备,反而容易暴露我军行迹。”
“那大帅准备在哪里设伏?”野诗良辅疑惑地问道。
“这里!”杨错指着牛莽山北面、离龙县城仅六里远的一处平原地带。
“大帅,这里是平原,在此设伏是何意?”见杨错不选择山地、却要在平原设伏,郝玭不解地问道。
“原因有三:其一,可出其不意。如郝将军刚才所言,敌人绝难料到我军会弃山林不用,反选择在平原设伏。料敌军过牛莽山之后,见山中并无埋伏,心神必会放松,此正是破敌之机。
“其二,平原地形更利于我虎、熊字营展开攻击;其三,到牛莽山设伏,未必就赶得及。”
“大帅所言极是!”思索片刻之后,野诗良辅点头道,“大帅,若要伏击敌军,那我们即刻就得动身,否则恐怕赶不到伏击地点。”
杨错点头道:“郝将军、野诗将军,即刻去整肃虎、熊二营准备出击。除了要备好干粮之外,想办法多寻些黄色麻布。”
“黄色麻布?啊……末将明白了!”野诗良辅略一思索,明白了杨错的用意,立即与郝玭一起离厅而去。
“严公,我出击之后,守城重任仍然交托于你!”
“你务必要严守城池,谨防敌军从水陆两路可能的偷袭。尤其是来自陆路的哥舒晃,若其得知我回师击其偏师,将有可能会孤注一掷绕过油绛,直接奔袭龙县。在我破敌返回之前,无论是谁要求你出城救援或是迎战,你都不需理睬。”
杨错转头对严波说道。
“大帅请放心!”
油绛县城西,剑南军大营,中军帅帐
“大将,敌军军营中已空无一人!”奉命前去打探情报的蒙城掀帘进帐,行礼后沉声向哥舒晃禀报道。
“果然如此!”哥舒晃剑眉紧锁,英俊地面庞一片阴翳,声音低沉地说道。
“那敌军营中的战鼓声是怎么回事?”韦熊不解地问道。
一个时辰前,位于油绛城西南角的陇右军军营中就突然响起了震天般的战鼓声,而且毫不停息。
性急的韦熊原以为是敌军邀战,曾三番两次向哥舒晃请命出战,皆未被准许。
“是羊在敲鼓!”蒙城恼怒地说道,“敌军将四只羊倒悬挂在木架之上,又各放了一面鼓在羊前蹄能碰到地方。”
“悬羊击鼓?!”梁无忌愕然地说道。
“蒙将军,油绛城中的情况如何?”哥舒晃面上表情沉肃依旧地问道。
蒙城略一思索,回道:“西城楼和南城楼上的敌军巡城士卒似乎增加了不少!”
“看来,其余的敌军都已进城!”哥舒晃眼中射出复杂的光芒。
“大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梁无忌疑惑地向哥舒晃询问道。
尽管梁无忌心思缜密,但敌军地所作所为却已超出了他的认知。
“若不出我所料,杨错已不在油绛县!”哥舒晃沉声解释道,“蒙将军的细作说的,那支昨夜酉时离营的敌军极有可能就是由杨错亲自统领的。”
“杨错不在油绛?”蒙城惊愕地说道,“大将,那他去了哪里?”
“两种可能!其一,领军绕行到我军侧后,准备伺机实施偷袭;其二,其可能已经返回龙县!”哥舒晃沉声分析道,“若是前面那种情况倒还好办,就怕是他已经返回龙县!”
“大将,若他真是返回龙县,以如此行事匆匆,应该是宋将军已然夺取龙县,那岂不代表着大将的两面夹击大计已经成功。这该是件好事啊?”蒙城疑惑地说道。
“从敌军余部进城固守油绛的情况看来,恐怕非是如此!”哥舒晃摇头说道。
“若宋将军已夺取龙县,敌军纵然要回师,也必是全军齐返。以杨错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两面被夹击的后果。以我之见,若非宋将军攻城难下,便是敌军细作已提前察觉宋将军的行迹!”
“若果真如此,别将军的偏师就危险了!”相当清楚哥舒晃的洞察能力,梁无忌不由得惊骇地说道。
“大将,要不我们绕过油绛,直接奔袭龙县?”韦熊急切地说道。
“若如此,我军全军覆没之日不远矣!”哥舒晃摇头说道。
“大将,这是为何?”听得哥舒晃一口否决了韦熊奔袭龙县的提议,梁无忌惊愕地询问道。
“我军奔袭龙县的目的何在?”哥舒晃暗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梁无忌的问题,却反问了一句。
梁无忌微微一楞,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等可与别将军的兵马汇合,一举击杀杨错狗贼。此贼若死,则敌军必会不战自破。“蒙城急切地说道。
“杨错已离开近九个时辰,此时恐怕早已到达龙县,甚至可能已与宋将军的兵马接起战来!纵然我等现在起程前往龙县,也未必能够赶得及。而且我军长途跋涉之后必然疲惫不堪,恰好予敌以可乘之机!”
哥舒晃摇了摇头,沉声回答道。
“油绛守军也不会坐视我军奔袭龙县。”梁无忌接口说道,“若其出城尾随追击,届时反而会对我军成两面夹击之势!”
“我军可夺取龙县,再夹击油绛。”韦熊急切地说道。
尚未说完,他便发现自己语中的弊病。
一旦大军去奔袭龙县,所谓的“夹击油绛”也就根本无法实现了。
“那大将的意思是……”梁无忌犹豫了片刻后说道。
“寻机先将油绛之敌击灭,继而进击龙县!”哥舒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语中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然。
哥舒晃已存有以牺牲宋思杰这支偏师的代价,赢得龙州之战胜利的心理准备。
“大将,难道您要强行攻破油绛?”梁无忌略有些疑惑地说道。
“不!”哥舒晃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意将敌诱出油绛,在城外聚歼!”
“将敌诱出?”蒙城出声问道,“大将……但是该如何诱呢?”
“奔袭油绛!”哥舒晃淡然说道。
“啊?”韦熊、梁无忌、蒙城等人一齐惊愕地望着哥舒晃。
龙州城南十里,有山名“牛莽”,山势并不甚高,然山状奇特,如牛头双骑一般,故得其名。
由于时过中秋,山上已现草木枯黄之色。
八月十七日未申之交,牛莽山北麓,一支三千五百余人的兵马正在谨慎地向北面行进。
这支兵马,正是自马盘县奔袭龙县的宋思杰。
“董将军,前方并无异常!”一名先行探路的斥候疾步跑到董猛马前,低声禀报道。
董猛点了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而后瓮声瓮气地回道:“继续打探!”
“是!”
董猛策马来到队伍中列,微一行礼,向宋思杰禀报道:“宋将军,斥候并未发现异常。看来此山不会有敌军设伏!”
“恩。”宋思杰轻应了一声,热切的目光深深地顾望遥远的南面,仿佛龙县已经近在眼前一般。
尽管攻克了马盘县。尽管击灭了敌军守卒,宋思杰心中的愤恨却未能减去分毫,反而变得愈加旺盛。
这股强烈的怒火,只有通过对敌军的疯狂杀戮才能宣泄出来!
而龙县,便是马盘县之后地下一个目标。
“还有多远可到龙县?”宋思杰收回了远眺地目光,转身向董猛问道。
“大概再有七里多路!”
董猛早已向熟悉龙县地形的士卒询问过情况。
“董将军,立刻传令全军,加速行进!”宋思杰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一个时辰后,必须赶至龙县南城。”
“宋将军!军士们已经连续赶了三个时辰的路。还是先歇息片刻!”董猛恳切地向宋思杰劝谏道。
“不行!”宋思杰冷声说道,“此处距龙县已近,若是停下歇息。极可能为敌军细作所察觉。惟有一鼓作气急行至龙县,方可达到突袭之目的!”
“是!”自随宋思杰偏师“奇袭”这几日来,董猛也已知道一旦宋思杰打定主意,便根本不会听从自己地半点劝说。
在董猛的喝令之下,三千五百余名剑南兵尽管疲态颇现,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加速行军的命令。
一盏茶地工夫后,宋思杰军已离开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踏上了一马平川的平原,行军速度也变的愈发快了起来
“恩?”策马在前的董猛忽地心中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而且越往前行。
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似乎是什么危机将要临头一般,这是董猛在长期的厮杀生涯中磨练出地直觉。
“止步!”董猛高高举起手中大刀,猛地断喝一声,止住后方士卒的行进,随即迅速地左右顾望了起来。
但四野除了尺多高的野草之外,却别无他物,一眼望去尽是草木枯黄之色。
“董将军,为何停止前进?”宋思杰策马来到前队,沉声向董猛询问道。
“宋将军。情况似乎不对劲……”董猛斟酌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