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刚刚传来情报!泸州杨子琳的叛乱已在十日前,被剑南军节度使哥舒晃亲自领军扑灭。哥舒晃在速平叛乱之后,几乎未做逗留,留下一军驻守泸州后,又即刻引军回师。以时间来估计,无论出现在成都,或是扶州都有可能。在如今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各军皆需加强戒备。”
杨错以目光巡视着厅中诸将,沉声说道。
“是。”诸将齐声应道。
“崔将军,两部飞军近日巡视江上,可曾发现有何异常?”杨错将目光定格在崔宁身上,出声询问。
“异常?……对了!”崔宁仔细思索了一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几日,从帖夷到曲水这一带的江面上,剑南水军的巡防变的非常频繁。有几次差点与我军探哨的走舸遭遇,幸亏弟兄们机警。”
杨错听罢,仍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除此之外,有没有发现这一带剑南水军还有什么较大规模的调动?”
“大规模的调动并没有发现。大帅,剑南军的水军主力应该前往泸州与山南水军交战了,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一带。”崔宁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恩!原本我是有些担心郭英乂不甘心扶州落入我手里,会调遣军马前来夺取扶州。若是他有心如此,必然会有较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但照现在的情势看来,郭英乂暂时‘放过了我们一马’,呵呵……”杨错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说道。
“郭英乂还算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此时张献诚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的主力军马定然是去对付山南军!”田神功咧嘴笑道,“大帅,咱们什么时候南下?”
“现在南下只能是自取败亡!大帅早已说过,时机仍未成熟!”李晟冷冷地反驳田神功道。
“嘿嘿……我也只是问问罢了!”田神功也不恼怒,只是嘿笑了两声。
“大帅,虽然咱们还不能直接南下,但也不好就这样坐山观虎斗?”马燧拧眉思索了片刻后,有些踌躇地说道。
“哦?”杨错笑着看向马燧,“洵美,你有何想法?”
得到杨错的言语鼓励,马燧定了定神,大声说道:“正攻不行,可以奇袭。破敌不宜,却可以骚扰。我以为可让崔将军以‘无当’、‘无前’两部飞军不时骚扰剑南军,不需要和他们正面交锋,只需从他们的侧后奇袭骚扰即可。能杀其一人便是一人,能沉其一船便是一船。甚至可以寻找机会上岸搅扰他一翻后,再迅速撤离。如此既可消耗剑南军力,又可与山南军遥相呼应!”
“着啊!”众将都拍手叫好。
崔宁赞同道:“马将军这个办法再好不过。剑南水军在这一带集结的兵马其实并不多,咱们完全可以一口一口的把他们都吃掉,看他们拿什么反攻扶州。”
田神功也赞同:“眼下陇右军主力全部集结在邺郡,准备全力围剿安庆绪叛军,咱们根本抽不出南下的大军,所以这样做,也不算违背与山南军的协议,对朝廷也算有个交代。”
诸将频频点头。
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
六月二十六日,黄昏时分,残阳西垂至极西之处,落日的余晖将白水江面映照成似火烧一般。
微微的东风吹拂下,一支剑南水军的巡江船队正准备返回曲水,与下一班的巡江船队换岗。
船队东行至叉口时,当头一艘蒙冲战船上的探哨士卒惊讶地发现,前方百多丈远处,一艘小型走舸战船正迎面朝船队驶来。
原本探哨士卒还以为这艘走舸是自家的船只,但凝目定睛再看时,却愕然地留意到对方的船桅之上,分明地悬挂着一面没有任何字样的红色旗帜。
“陇……陇右水军!”探哨士卒一看到这面旗帜,立即惶恐不安地大声叫喊起来。
“什么?陇右水军!”统领巡江船队的剑南军都尉郭宽正在这艘蒙冲之上,闻听得船头的惊呼声,立即大步急赶过去。
“娘的,乱咋呼什么?”郭宽看清前方江面上的情形,不由得严厉呵斥起那名探哨士卒来:“不过就是陇右水军的一艘探哨走舸,慌什么!”
随即,郭宽眼中厉芒一闪,大声喝令道:“传令,立即赶上去几艘走舸,给我把陇右军的这艘探哨船敲掉!”
接到郭宽的命令,立即有四艘走舸从冲出巡江水军的大队队列,成一字阵形径直朝陇右水军的走舸战船逼近过去。
“嘿嘿……派这点喽罗就想来收拾老子!”陇右水军的走舸之上,严砺看着朝自己这边疾驶过来的剑南军四艘走舸,笑着对操船士卒传令道:“立即调头,向东撤退。注意行船速度,与敌船保持距离!”
走舸上的锦帆营士兵接令后,熟练地迅速掉转船头,收起船帆,纯以浆力朝西退却。
紧逼过来的剑南军走舸一见敌船掉头逃跑,急尽全力操船尾随过去,但遗憾的是,无论怎样努力,与前面的敌船始终只能保持一定的距离。
严砺脸上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伸手将背负在身后的强弓拿出来,随即从一旁士卒递上的箭壶中抽出四支雕翎长箭,将其中的一支箭搭上弓弦,另三支箭叼在嘴中。
轻哼一声后,严砺将手中强弓拉成满月状,瞄准迫得最近的一艘走舸。
“蓬!”
弓弦震动声响过后,雕翎箭带着撕破空气的呼啸声,以骇人的速度瞬间越过了江面。
“呃!”
一名剑南水军士兵连声完整的惨呼都未能叫得出口,就这样死死握住贯穿咽喉的长箭箭杆,径直朝后挺倒下去。
“嗾!”
“嗾!”
“嗾!”
就在船上其余剑南军士兵震惊于眼前的事实时,又是三声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破空传来。
“呃!”“啊~!”
三声凄厉的惨叫声相继响起后,三名剑南军士兵应声倒下,内中两人咽喉被贯穿,另一人则是被长箭自右眼插入,而后强劲的力道又直接让箭头从此人的后脑勺刺出。
一连有数名同袍死于对方箭下,四艘走舸上的其余剑南水军士兵心胆皆寒。
见严砺又开弓做射击状,列于船首的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皮盾意欲抵挡那些夺命长箭。
“嘿嘿……”连续四箭全部命中之后,严砺嘴角微微一扬,露出隐隐的笑容。
随即,他毫不做停留地迅速再从箭壶中连抽四箭,一齐扣于弓弦。
“嗾!”
“嗾!”
先是被拇指和食指扣住的两支长箭一前一后疾射出去。
剩余的两支雕翎箭在严砺的一声轻喝之下,被同时射出。
箭若流星,划空瞬息而至。
“噗!”先期而至的第一支箭轻松刺破一面皮盾,自那持盾士兵的拳头纵向刺入手臂,箭身在强劲的螺旋气劲的带动下,直透三寸有余。
在剧烈的疼痛下,持盾士兵惨叫一声,手中的皮盾跌落船上。
但就在这时,稍缓片刻的第二支箭又破空袭来,毫不费力地将那名全无防备的受伤士兵颈部动脉刺穿。
盾牌组成的防御被突破后,船后方负责操船的剑南军士卒立即便被暴露了出来。
严砺同时射出的后两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两名士兵,一人被穿喉当场气绝,另一人则稍稍幸运一些,仅是被射中右臂,逃过了一劫。
“哎……比崔将军差得还远呢!还是老实点,一支一支来吧!”严砺见最后两箭只造成一死一伤的结果,有些遗憾地低声嘟囔道。
严砺自己仍感到不满的箭术,在身后的剑南军士兵看来已经近乎“神技”了。
追击的一名剑南军司马心惊胆寒地狂吼道:“快!加速追上去,不能让这家伙再继续这样射下去了!”
其实不用他多说,操船的士兵早已奋尽全力试图缩短与前船的距离,但对方操船的本领着实高明,无论如何努力,距离仍然无法迫得更近。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原本该是捕猎者的剑南水军和身为猎物的陇右军水军,地位发生了奇妙的逆转。
借着西风的助力,严砺强弓射出的长箭可以轻而易举地击中身后追赶的剑南军士兵。
而追击的剑南军尽管也有备有弓箭,但一则弓力道不够,二则逆风,射出的箭支最多只能抵达对方船只身后不远处。
这种奇妙的形势,被严砺利用到淋漓尽致。
一支又一支的雕翎箭被严砺左右开弓极速射出,如同呼啸的死神带走一条条剑南士兵的性命。
没多长时间,负责追击的三、四十名剑南军士卒被杀伤大半,其中的一条走舸战船甚至已被射成空船。
最后,实在抵受不住巨大恐慌的其余剑南士卒忙不叠地掉转船头,朝自家的巡江船队逃了回去。
“哈哈哈……”严砺垂下手中的强弓,看着落荒而逃的敌船,不禁放声长笑起来,随即,又高声喝令道:“掉头!再回去逗逗这帮怂货。”
“娘的,以四敌一,竟然还打成这样,一群废物!”郭宽怒视着退却回来的三艘走舸,气冲牛斗地厉声咒骂道。
怒骂的话语尚未完全说出口,郭宽便被身后的一名亲兵猛地扑到在地。
“都尉,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