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先生之言极是!”李倓随即转头对杨炎说道:“公南,你可速派快马前往山南道,将妹夫已然攻克扶州、夺取剑南道北大门的消息,尽快通报与剑南道节度使张献诚知晓。”
“是,属下这便去安排此事!”杨炎起身向李倓拱手微施一礼后,迅速举步离开了议事厅。
“至于扶州的政务……”李倓将目光在厅中巡视一圈后,落在了崔佑甫的身上,“崔公,就烦劳你前往扶州,协助妹夫打理政务!”
“属下领命!”
“殿下,以我家兄长手中的兵力,只能镇守扶州,但如果来日要兵进剑南道,恐怕有些捉襟,是否再调配些军马前往扶州?”杨天佑沉声建议道。
“恩!存忠,城内还有多少军马?”李倓略微沉吟,向杨天佑问道。
“回殿下,加上前些日新征募的五千新兵,城中共有军卒两万余人。”
“存忠,除新兵与风字营外,你从军中挑选三千精锐士卒前往扶州,供妹夫调用。”
“是。”
成都,节度使议事厅
“什么?扶州已然失陷?”郭英乂震惊异常地失声喊道。
“是!郭节度……”跪伏于厅下的张司马颤声说道。
那日逃出生天之后,张司马异常小心地躲过了不时在黑水巡逻的无当飞军和无前飞军,以徒步加游泳的方式,历经重重困难终得逃回了成都。
一到成都之后,便即刻求见郭英乂汇报了失陷扶州之事。
“怎么会这样?黑水堡中有五千余守军,怎会如此轻易便给刘备军袭取下来?既然被围攻,为何不命人来成都求援?就算黑水堡失陷,也应该坚守扶州其他县等待我军的救援。”郭英乂面色逐渐转青,厉声问道。
“郭节度且请息怒!此事既已成事实,恼怒也是于事无补,还是先问清扶州失陷的经过和原由吧!”高仙琦沉声劝荐道。
听得张司马将他所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厅中众人尽皆现出惊疑交加的神色。
“嘉琳误我!嘉琳误我!”郭英乂面色铁青地恨恨骂道:“我特意命人传书与他,勒令他严守城池,不得出城与敌交锋,他竟违逆我的命令!此次大败,实是他咎由自取!”
“郭节度,失去扶州之责恐也不尽在郭将军!”刘展沉思片刻后,出声对郭英乂说道:“属下有些怀疑,郭节度的书信或许根本就未曾到得了郭将军手中!”
“恩?”高仙琦讶异地问道:“刘将军,你为何作此猜想?”
“列位可曾注意到,张司马适才提及,他在率领残军走水路撤往成都的途中,因遭遇陇右水军阻击而致几近全军覆没之事?”
刘展和声提醒郭英乂、高仙琦等人说道:“以此情形看来,杨错定然是派遣其新组建的水军,将通往扶州的水路给封锁了起来。若是如此,则郭节度派往扶州的信使极有可能在半路即被截下。故而,末将以为郭将军并非刻意违逆郭节度命令,而是根本就没有收到郭节度的命令。”
“恩!”郭英乂仔细思索了一番,认可了刘展的解释,面色稍缓,随即又沉声说道:“即管如此,郭嘉琳也有用兵不慎之责,竟然这般轻易地出城与敌接战,致使黑水堡防守空虚,为那杨错所乘!”
“郭节度,郭将军毕竟年轻气盛,征战经验阅历不足,遭逢杨错这等战场宿将,难保不被设计。”
“根据目前所知情报,便可推知此次陇右军为了攻我扶州,可谓煞费苦心、筹谋缜密。其先是连续几日偷割我扶州境内新粮,以此激怒郭将军。又命水军截拦水道、阻断扶州的信息往来,其后再以明抢粮食这一招来诱使郭将军出城接战。”
“可以想见,郭将军出城追击之后,当是中了埋伏而致大败,而陇右军必是在换上我军衣甲后,乘夜色诈城、袭取黑水堡!如此连环诡计,确是极难防备!”
刘展通过仅有的信息分析完情报,一五一十的说给郭英乂听。
“刘将军所言极是在理!况且侄儿如今也是生死未知,弟弟就勿需再怪罪他了。”郭英奇也出声说道。
“嗬……”郭英乂深叹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如今扶州失陷,郭嘉琳、达将军都生死不明,我与杨错小贼又添新恨,是否要出兵复夺扶州,一血前耻?”
“郭节度,此时万万不宜出兵扶州!”一个洪亮清悦的声音从外面传入议事厅中。
话音刚落,剑南军兵马使哥舒晃风尘仆仆地大步迈入厅中。
几步来到郭英乂座前约五步处,哥舒晃一撩战袍、单膝跪地低头拱手行礼后,朗声说道:“末将哥舒晃自泸州平叛归来,拜见郭节度。”
“哥舒将军……呃…快快请起!”郭英乂愕然中又带着几分欣喜地看着跪拜在座前的哥舒晃,随即起身离座来到哥舒晃跟前,亲自将其扶起。
“哥舒将军是什么时候赶回成都?泸州战事如何?”郭英乂连忙问道。
“属下不敢有负郭节度所望,已于七日前将杨子琳叛乱剿灭!但因在回师途中,于沿途各郡县征调了部分士卒,耽误了些时间,故直至今日方赶回成都!劳郭节度担心了!”哥舒晃恭敬地回道。
“哈哈哈……如今叛乱已平,我无后顾之忧矣!”郭英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笑说道:“杨子琳可曾就擒?”
“已然就擒授首,末将已命人枭其全家首级,悬于泸州城楼之上!”
“好!做得好,正要以此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郭英乂恨恨地说道,“不过……哥舒将军回师成都之后,现今泸州军政事务由谁打理,可能镇得主大局?”
“启禀郭节度,属下现暂命严武掌吴郡郡务,严武文武兼资,当可暂时安抚住泸州乱局。不过,严武毕竟位轻且威望不足,还需郭节度另派德才兼备的重臣前往泸州主持大局!”哥舒晃恳切地说道。
“恩!”郭英乂面现赞许之色,笑着点头问道:“哥舒将军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
“郭将军文韬武略俱佳、且在剑南诸郡威望极著,乃是泸州刺史的不二人选。”哥舒晃朗声推荐郭英奇道。
“郭节度,我与哥舒将军所思相同。若得郭将军为泸州刺史,非但是泸州,而且对安抚稳固周边郡县也是极为有利的!”刘展出声附和道。
“恩……既如此……”郭英乂沉吟片刻后,举步来到郭英奇身前,和声说道:“兄长,泸州就交托于您了!还请兄长善守”
“郭节度放心!我定然会为你守牧好泸州之地!”郭英奇点了点头,沉稳地说道。
“哥舒将军适才进厅时,说我军现今不宜出兵扶州、复夺城池、一血前耻,这是何道理?”一旁的郭嘉谅表情不善,冷冷地问道。
哥舒晃也知郭嘉谅对己素怀不满之心,但丝毫不以为意,脸庞上现出温和却又自信的淡笑,高声说道:“郭节度,末将虽尚不知晓具体情形,但据适才进厅时所听到的郭节度之语,推测扶州已被杨错袭下,可是如此?”
“不错!这已经是六日前的事了,不过我这里也是初得回报!”郭英乂点头说道,“刘将军,你可将扶州失陷事宜告之公谨!”
不多时,刘展便张司马所禀报的一切简洁地与哥舒晃说了一遍,随即又说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恩!有劳刘将军了!”哥舒晃听罢,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也逐渐冷肃起来。
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哥舒晃沉声对郭英乂说道:“郭节度,知晓扶州失陷的大致经过原由之后,属下更加认为此时不宜出兵复夺扶州!”
“这又是为何?还请哥舒将军说明原由。”郭英乂疑声问道。
“郭节度,当前我军同时遭张献诚、杨错两面夹击,形势颇危。以我军的军力,实是无力同击两路敌军,若强行如此,必造成兵力分散,反而得不偿失。欲化解此危局,必先得集中力量破其一路。”哥舒晃仔细为郭英乂分析道。
“但以实力来说,张献诚当远胜杨错。若是要先集中兵力击破一路,便应避强击弱,先行将杨错击破才是啊!”高仙琦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仅以实力论,确是如此。但以对我军的威胁而言,杨错远不及张献诚。此刻张献诚重兵直寇剑南道腹地,若是不能尽快将其击退,必会危及我军的生死存亡。而杨错虽然可恶,但眼前却只是疥藓之患,末将料他短时之内必不敢轻易举兵南下。”哥舒晃沉声说道。
“这却是为何?”郭英乂急声问道。
“他若是敢在此时举兵南下,郭节度只需以水军截断长江,便可彻底阻其援应。杨错虽新组建水军,但我料定不是我水军敌手。一旦援应被绝,以其孤身深入之军,在我军腹地又能支撑多久?杨错纵然再是大胆妄为,我料他也不敢行此不智之举。”
顿了一顿,哥舒晃又继续说道:“杨错今时虽无力继续南寇,而我军若是要收复扶州失地也非易事。杨错其人,乃是一代用兵高手。而且从此次袭扶州所用计策看来,其军中定有精通奇谋军略之人。我军要反攻扶州,兵力若是过少,非但无法收效,甚至有可能再为其所败;而兵力若是过多,一时三刻之内恐也奈何不得了他。一旦我大军被纠缠于扶州,张献诚必会乘机猛攻,届时我军危矣!”
“郭节度,哥舒将军所言甚是,眼前我军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击退张献诚,稳固住西蜀之地。”刘展随即出声附和道。
“嗬……”郭英乂低头在厅中缓缓踱了十余步后,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决然说道:“既如此,只得暂弃扶州,先集中兵力击退张献诚!”
“郭节度明断!”哥舒晃、刘展齐声说道。
“但就如此放任杨错不管,不加防备?万一他果真不顾一切南下,又待如何?”郭嘉珍出声置疑道。
“此事不必担忧!只需一面调遣水军加紧巡江力度,谨防杨错偷渡过江,另一面命沿江各郡县严加防备,勿有所懈怠,我料杨错也无机可乘!”哥舒晃从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