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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打铁万载,仍是少年

    青海北州,晋国都城,蓟阳。

    清晨街道寂静无声,只有淡淡的雾气缭绕。

    “铛、铛、铛——”

    突然之间,晨雾中响起一阵打铁声。

    声音清脆悦耳,不觉喧嚣烦躁。公鸡闻声止鸣,家犬垂耳安睡。直至人们睡眼稀松的醒来,才发现街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间铁匠铺。

    白墙青瓦,古朴厚重。青阶九级,阁楼三层。可见烟火痕迹,不见浮土脏浊。

    诸国常年战乱,人间仙妖并存。都城重兵守卫,更有阵法加持。却突然凭空出现一座铁匠铺,难知是妖邪祸乱,还是仙缘现世。

    巡防营很快赶来,将围观人群驱散。架起强弓硬弩,封锁所在街道。

    消息层层上报,整个都城为之震动。下级军官不晓奇闻异怪,皇族世家却知个中秘闻。

    “铁匠铺?!铁匠铺出现在蓟阳?苍天啊,我晋国的好日子要到了!!!!”

    “古籍有载,铁匠铺百年现世一次,每次最长不过七日。如此仙缘可遇不可求,马上召集族中长老前厅议事。”

    “五百年前大周开国之君便是从铁匠铺得屠龙刀,斩龙起兵。方成人王至尊,号令天下。本王不奢求那等至宝,哪怕只得一二件寻常仙器,皇位唾手可得。”

    “天玄宗宗主清虚子,原本只是中品修为。百年前受铁匠铺主人指点,方成就今日之北州第一大宗师威名。我现在便是上品,若能进得铺中,定可入宗师境。”

    “铁匠铺乃是晋国机缘,不容他人染指。速令禁卫替换巡防营,无朕旨意严禁靠近。急调虎啸军拱卫都城,封锁所有消息渠道,今日起蓟阳不许一人进出……”

    都城内外暗流激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最终还是晋国皇室坐拥天时地利,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局面。

    铁匠铺的防卫被禁卫接手,强弓硬弩一律撤走。士兵手持的武器,换成了典礼依仗。

    内卫如此是怕冲撞仙人,外围则如铜墙铁壁。

    全城戒严,四门紧闭。尤其是铁匠铺所在的附近街道,许多居民尚未睡醒,就被强行驱离,转而由大内高手换装入驻。

    城外的军队也是调动频频,最精锐的虎啸军贴城扎营封锁要道。不知情者惶恐不安,还以为叛乱或敌国来袭。

    整个蓟阳鸡飞狗跳,铁匠铺里则一片祥和。一名赤膊的少年,在铁墩上一锤一锤的击打。

    少年面容朴实,眼神坚毅。肌肉强健不显粗笨,肤色古铜火映光泽。

    铁锤挥起似举山岳,缓缓落下举重若轻。溅起火星的同时,更有彩霞似的光晕闪耀。

    良久,少年将铁器夹起看了看,浸入一旁的水槽之中。

    吱啦一声,白烟倏然飘起。

    铁器被取出,一柄锋利夺目的长剑。

    虽未完全锻造完成,但已是难得的利器,纵出千金亦有价无市。

    可是少年却是紧着眉头,神情间尽见懊恼。

    “哎,失手了……”少年随手将长剑丢到了墙脚。

    墙脚堆放着许多刀剑兵器,均是和这长剑相同品质。可看青年的态度,完全是当做垃圾一样处理。

    少年叫做欧墨,是一名穿越者。

    穿越前,他就是铁匠,一名传统手工艺人。

    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职业,少不了质疑和嘲笑。哪怕同样身为铁匠的父亲,也不赞同他接班。否则的话,也不会让欧墨去上大学,还专门报考了和打铁无关的专业。

    可欧墨最后还是选择成为铁匠。

    毫不意外,这条路很难。

    外界的质疑和嘲笑,生活的困苦和艰难。甚至父亲离世时,都买不起一块墓地。后来更是积劳成疾,身心交瘁,郁郁而终。

    之后欧墨便穿越了,来到这个仙侠世界,来到这家神秘的铁匠铺。

    只要挥锤,便会增长力量。立于炉边,便受灵气洗髓。若是愿意修炼,大道三千任由所取。

    但这些,欧墨没有兴趣。

    仙侠妖魔与他无关,修道长生更非所愿。

    铁匠铺有不灭的炉火,有取不尽的铁胚。不但能打凡间的刀枪剑戟,更可锻传说中的仙器神兵。

    欧墨不知道铁匠铺从何而来,但知道自己注定为此间而生。

    青灯黄卷苦读,热血挚情坚韧。匠人匠心,不忘初心。

    打造出绝世神兵利器,才是匠人的至高追求。

    夹起铁胚,挥起锻锤。

    日复一日的挥锤,无视时间和岁月。技艺越发精湛,力量和灵力与日俱增,万载时光转瞬即逝。只是距离目标,却总差那么一线。

    “这次又是到哪里了?”欧墨向窗外望了一眼。

    铁匠铺无固定所在,平日遁入虚空,上青天浮沧海下幽冥,穿梭三界。每隔百年在人间现世七日,出现地点不定。

    “竟然是在一座城里,客人只怕不会少。”看到外面的屋脊院墙,欧墨叹了口气。

    铁匠铺自有结界,无缘之人半步难入。可只要有人能进来,炉火便会自动熄灭。与来客进行交易后,方能再度重燃。

    以前现世多在荒野深山,纵然有人叨扰也不会太多,时不时还能忙里偷闲打上几锤。可这次是在城里,人口基数就大。想要专心锻造,只能等七日后。

    “也罢,就当休息一下,静静心吧。”将锤子和铁夹放好,欧墨转身上楼。

    铁匠铺有三层,一层是锻造所在,二层是库房,三层是起居之所。见客赤膊不雅,回房间着件衣服。

    走到三层的卧室,布局摆设简单质朴。

    一张竹榻,一方木桌,两只椅子,一个衣柜,再加上脸盆脚架和一些摆件,便是这房间里全部的家当。

    在水盆净了净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衫换上。望了一眼桌上的油灯,欧墨微微有些出神。

    要说房里有什么花哨的东西,也就是桌子上的铜灯了。

    那是一座十五枝连盏铜灯。

    云纹底座巴掌见方,四灵衔环共稳主干。树枝高低有序,大体分出三个部分,托着十五盏灯盘。

    最下方五盏灯盘略大,灯芯正在燃烧,火苗跳动微光亮眼;中间九盏尚未点燃,螺旋环绕似星辰排列;最上方一盏灯盘也暗着,高高在上如众星捧月。

    “不知第六盏灯,何时才能够点亮。”欧墨看着铜灯,眼神有些迷茫。

    这不是普通的灯。

    铜灯是铁匠铺的核心,代表欧墨的锻造手艺。

    下面的五盏灯代表人间凡铁,中间的九盏代表仙器神兵,最上的一盏为匠之极致。

    欧墨早已经点亮下层五盏,可锻造人间兵器的巅峰。但是仙器却怎么都打不出来,第六盏灯迟迟无法点亮。

    一万年前便来到铁匠铺,可万年内却未离开一步。

    不是出不去,而是不肯出去。

    身为铁匠铺的主人,怎能只打造凡铁。仙器这个门槛迈不过去,没脸走出大门。

    纵然打铁万载,仍是执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