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从汉说的这些道理,这些东家掌柜们当然懂。
可他们毕竟是生意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难丢掉他们的本性,那便是嗜财如命、无利不为。
严从汉劝解了半天,这些商人才唯唯诺诺地开始答应。
随后,严从汉便派廖宏到这些富户家逐一进行登记购买。
“从汉,我猜测这些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肯定不会如此痛快地把手中的所有粮食全卖出来。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应该怎么处理?”寥宏问。
“先就这样吧,看他们自己的表现。我已派出了肖凌峰,查清楚这些大户家粮食的具体数量,若是他们仍有保留,可暂时不与计较,根据日后的情况再说。若是建奴被咱们提高击溃,那此事就此作罢。
若是军中粮食耗完,建奴大军仍是未退,咱们到了生死存亡关头,那便直接派兵,强行购买他们的所有粮食。”
“好吧,那我这就去办。”
到了夜间,廖宏终于回来了,但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廖宏,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买到了多少粮食?”严从汉问。
“唉,正如此前所料,这些铁公鸡完全就是在应付咱们。五十多家大户,竟然只购买到三百多石粮食。”
“什么?才三百多石?”严从汉听到这个数字,内心也是吃了一惊,这些大户,可真是够抠的。
“可不是吗?”
“看来这些人真是钻钱眼儿里去了,完全看到清时局。我先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大军因缺粮而无法守城,待城池被攻破,这些铁公鸡,我看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嗯,这些生意人,按理说应该眼光独到才对,可一涉及到具体的利润,个个都开始犯糊涂。从汉,要不,咱们强行购买吧。”廖宏建议说。
“不行,还没到紧要关头,建奴的刀还没有架到他们的脖子上,所以他们还有私心。过几天再说吧,到时军中确实没粮了,咱们再决定如何行动。”
“可是,军中无粮,将严重影响士气啊!”
“那就暂时隐瞒一下,让粮官们设法演演戏,谎称城中新购到许多粮食。”
“好吧,你这捏着鼻子哄眼睛的事儿,但愿能让将士们信以为真。”
“对了,廖宏,咱们现在手中共有多少关宁铁骑?”严从汉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除去之前的伤亡,大概还有四万八千多。”廖宏不知道严从汉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
“四万八千多?那意思就是说,咱们还有四万八千多匹马了?”严从汉问。
“不止,这只是关宁铁骑的数量。实际上除开关宁铁骑之外,此前咱们的部队也有一部分骑兵。”
“这部分骑兵有多少人马?”严从汉突然极为感兴趣地问。
“大概有两万多人。”
“两万多匹马?”
“是的!哎从汉,你……莫非……”说到这里,廖宏似乎有些明白严从汉要做什么了。
“不错,到了关键时刻,吃马肉,六万多匹马,估计至少能多撑好几天。”严从汉说道。
“不会吧?从汉,这关宁铁骑可是你一手扩建起来的呀!这些马匹,可都是你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从辽东、西北及蒙古边境买来的呀,你怎么舍得这样做?”
“有何舍不得的?若真是到了紧要关头,是人命重要还是马重要?马没了可以再购,若是人没了,建奴拿下大同,进而直逼京师,皇上手里还有多少精兵可用?”
“可是……我觉得,宁愿去强行征收那些大户的粮食,影响军民关系,也不应该杀将士们的坐骑充饥。”
“紧要关头,顾不得那么多。”严从汉说道。
“不,我不那样认为,这些坐骑,可都是与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呀,怎么能吃它们?”
“这样做,战马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它们的使命便是护卫主人的安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了民不必大惊小怪。就正如咱们为了朝廷的安危,关键时刻,不也一样要为国捐躯吗?”
“不管怎么说,我不建议这样做。我不认同你的做法。”
“我让你建议了吗?我也没让你认同我的做法,我只要你关键时刻依照我的命令去执行即可!”严从汉态度突然转变,说话间竟透着绝情。
其实严从汉此刻比谁都更痛苦。
正如廖宏所说,这些关宁铁骑胯下的每一匹坐骑,都是他本人辛辛苦苦四处购来的。
特别是先后两次深入辽东敌后买马、运马,那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换回来的。
可如今,为了生存,为了能保住将士们的生命、为了能保住大同、保住大同城内全体百姓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做。
但是廖宏的每一句话,都在刺着他的心,为了减少这样的痛苦,尽早结束谈话,严从汉唯有强忍内心的伤痛,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廖宏。
“好吧,从汉,你是主帅,一切决定都由你来做,我只要执行即可。但是从汉,你也别太难过,我知道你也很为难。我完全明白你此刻的心境。”廖宏似乎突然明白了严从汉的苦衷。
“好吧,那就先别说这些了,你再去城头巡视巡视吧,好好安抚将士们,别让大家失去信心。”严从汉拍了拍廖宏的肩膀。
廖宏点头,转身走出了营帐。
……
时间虽然过得极其漫长,但一转眼,不知不觉中,严从汉所部到达大同已经整整十天了。
也就是说,他们守住了大同十天的安全。
这期间,建奴曾有过十数次的攻城行动,但都被严从汉组织的人马打退了。
但是粮食的问题越来越突出,此刻军中几乎就快要断粮了。
城外的建奴似乎早就窥探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三天前,便停止了攻城,想把严从汉这十五万人马饿死在城内。
对此,严从汉感到十分悲哀。
试想堂堂后汉朝廷,竟然让一群建奴兵围住一座城池而无兵可援、无计可施。
严从汉猜测,在他们守城的这些日子,皇上肯定派过其他内陆武装来支援过,但很遗憾,严从汉直到现在都没见到援军的影子。
这说明,皇上派来援助的援军,要么无法突破建奴的重围进入大同城与严从汉会合,要么便是在临近大同的时候遭了建奴的伏击。
好吧,那就希望皇上不要再派兵来了,就靠自己的部队独守这座孤城吧。
当然,很希望祖云旗已经向关外发起了攻击,希望他打得更猛烈一些。
唯有这样,大同这座孤城才能解围。
“从汉,军中的粮草,撑不过两天了。”秦邦锐来报。
“好,知道了。你派人去把除开关宁铁骑之外的两万匹马杀了吧,让将士们吃肉。”
“什么?”秦邦锐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杀马充饥!”严从汉坚定地说。
“马没了,日后如何冲锋杀敌?”
“不必冲锋,咱们只需要守好城池,待祖云旗杀出关外之后,此地自然便会解围。”
“可是万一呢?万一祖云做不到这一点,或是出了意外呢?到时咱们还不是需要自救。若是没了骑兵,如何与建奴交战?”
“事到如今天,走一步算一步,但凡能让咱们多撑一天的办法,咱们就必须实施。”严从汉的语气又开始变得强硬了。
“可是,即便如此,将士们也不一定愿意呀。你想,他们平日里视为生命的坐骑,如今却要被杀来吃肉,你让他们怎么咽得下?”
“咽不下就别吃,总有人咽得下!”严从汉有些发怒了。
“从汉?真的不得不这么做吗?”秦邦锐痛苦地问道。
“但凡还有其他办法可想,我又何必如此?”严从汉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可想好了,那些战马可是你的命根子呀!”
“你说得对,可是你们呢?将士们呢?城中百姓呢?难道就不是我的命根子?相比之下,谁更重要?”严从汉问道。
秦邦锐听后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17638/10227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