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则为人精明狡猾,工于心计,他突然觉得,严从汉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他看着严从汉,突然觉得这小子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于是决定尽量少说话,多发问,看严从汉还会说些什么。
“我只是觉得孙伯父您如今已是身居高位,况且又与失散多年的女儿重逢,应该珍惜当下的生活才是。”严从汉继续说道。
“老夫很珍惜!”孙正则敷衍道。
“小侄只是担心,担心权力这把双刃剑,弄不好会伤到孙伯父您!”严从汉不敢说得太明确。
“是啊,高处不胜寒,在朝为官,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孙正则说道。
“那孙伯父有没有想过主动隐退……”严从汉试探着问。
其实这句话对于孙正则来说,完全是多余的。
在当下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世那样有所谓的退休,作为朝廷大员,只要不出意外,可一直待在一个岗位上,直到年老体衰,无法继续工作为止。
况且,权力对于久居高位的人来说,往往是一道护身符,一旦过早地从位置上下来,很有可能遭到对手的报复而不得善终。
“呵呵,莫非皇上对你说了什么?”孙正则眯缝着双眼,紧盯着严从汉。
“皇上说,你组织武科重考有功,要重赏你!”
严从汉说完,一脸严肃地与孙正则对视,直看得孙正则胆颤心惊。
片刻,孙正则收回目光,暗自沉思,不再说话。
严从汉真心希望,孙正则能从“皇上要重赏他”这句话中,听出弦外之音,因此重提接娘亲的事情道:
“孙伯父,接我娘亲入京的事情就不必劳烦当地都指挥使司了吧,小侄家中也有几名下人,有他们一路护送,不会有问题的。”
孙正则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翁婿俩的第一次谈话就此结束。
严从汉不知道自己给予孙正则的暗示够不够明显,他觉得这已是自己最大限度的提示了,至于孙正则能不能体会到他的意思,那就看他本人了。
下午,严从汉前往客栈,找到喻代求等人,商议接家属到京师的事情。
喻代求从小便在福王府当差,是个孤儿,没有家眷。
至于其他的人,不似严从汉那般已经找到了安稳的居所,打算等皇上册封了官职之后再看情况。
所以严从汉忙了半天,结果只有自己一人的家属需要进京,于是重返孙府写信,交由下人送到驿站去。
第二天上午,孙正则退完早朝回来,到书房找到严从汉,准备告诉他到兵部任职的事情。
这时,一名下人急急忙忙跑进书房,对孙正则说道:
“孙老爷、严状元,有宫人来传旨。
“哦?人在哪里?”孙正则问。
“在大堂!”
孙正则连忙起身,带着严从汉来到大堂。
“圣谕:宣兵部尚书孙正则、新科武状元严从汉,即刻前往奉天殿见驾,钦此!”
宣旨的宫人竟然是皇上身边的秉笔太监魏仲言。
严从汉与孙正则接旨后,突然想到之前从孙母那里拿来的一万两银票。
于是连忙上前悄声对魏公公说道:“魏公公,劳烦借一步说话!”
通常,这些传旨的公公最懂得所谓的“借一步说话”是什么意思了,于是避开一脸茫然的孙正则,随严从汉走到一旁僻静处。
“魏公公,听闻皇上近来对孙尚书颇有些不满,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保孙尚书周全。”严从汉说完,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魏公公以为仅仅是美言而已,微笑着说道:“好说,好说!状元郎不必客气!”
待将银票惴入怀中时,眼睛余光瞄见了面额,心头一惊,连忙重新掏出一数,竟是足足的一万两。
如此大的金额,顿时令魏仲言大惊失色,欲开口询问情况,严从汉一把按住他的手,说道:
“此事于公公而言,小事一桩!成与不成,还看天意!”
魏仲言闻言,略一沉思,收起银票,重又露出笑脸,向严从汉点了点头,而后回转身对着孙正则说道:“孙大人请!”
孙正则看到严从汉与魏公公在一旁说了几句悄悄话,满腹狐疑、不明所以,便当着其他宫人的面又不方便询问,只得在魏公公的示意下,出门坐上了轿子。
严从汉与孙正则来到奉天殿时,其他参加过殿试的考生以及六部官员都已到场。
殿内四周,组织警戒的锦衣卫成员比平时多了一倍。
严从汉心说:不好!莫非皇上今日便要对孙正则动手?
皇上见众人已经到齐,便吩咐一旁的宫人宣读这批武进士的任职诏令。
一百多名进士或同进士出身的人,分别被授予了上、中、下千户的职务。
个别比较突出的,比如排名第十三位的喻代求,被授予上千户,正五品,同时领陕甘副总兵,奔赴哈密卫。
严从汉的职务,果然是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正五品。
听到任命圣旨后,严从汉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这表明皇上暂时还没打算对孙正则对手。
但是接下来,皇上果然对孙正则也赏赐了一番,说其组织复试有功。
看来,皇上并没有打算放孙正则一马,而是在依照着严从汉当初的计策实行。
封赏完毕,皇上突然脸色一变,以肃清舞弊、失职人员为由,命锦衣卫当场缉拿了殿上的十几名官员。
不用说,这些人全是孙正则的党羽。
一旁的孙正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情异常复杂。
严从汉看着皇上一步一步地实施着此前的计划,不觉又心事重重。
该封的封了,该赏的赏了,该抓的也抓了。
严从汉随众人退出奉天殿后,孤身一人朝乾清宫走去。
他想见见皇上,再说一说关于孙正则的事情,然后顺便解释一下自己的职务。
等了片刻,一名年轻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来拱手说道:
“严主事,魏公公有请!”
“哦?在哪里?”严从汉问。
“就在东边暖阁内!”
严从汉听完,跟着这位小公公朝暖阁走去。 17638/9854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