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一见语出冒撞,立马回房了。
薛宝钗又恐母亲不安,只得忍泪别了母亲,回蘅芜苑自哭了一宿。
次日清早赶去看母亲的路上,遇到了黛玉。
“宝姐姐哪里去?”
“家去。”
林黛玉见她神情忧郁,似有泣泪之状,便在后笑道:“姐姐保重些,就是哭出两缸泪来,也治不好宝玉的棒疮。”
薛宝钗只作没听见,一径去了。
“妈,昨晚哥又来闹了没有?”薛宝钗含泪关切道。
薛姨妈正在梳头,也忍不住湿了眼,“你怎么一大清早就过来了?”
薛蟠在里屋听见妹妹来了,连忙跑出来,对着左一个揖,右一个揖。无广告网am~w~w.
“好妹妹,原谅哥哥这次吧!昨儿吃了酒,路上撞客了,回来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我看妹妹的衣裳该添些了,要什么颜色花样的告诉我去裁剪,妹妹的金锁是不是也该炸一炸了?”
“孽障,这会子又出来说好听的了!”薛姨妈斥道,“想想你昨晚说的那些歪话,真是发昏了!”
薛蟠笑劝道:“妈你别生气了,妹妹也别烦恼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和那些人胡闹了!”
薛姨妈冷笑道:“你要有这个横劲,那龙也会下蛋了!”
“我以后要再胡闹,妹妹你就骂我是畜生不是人,何如?”薛蟠说着,不由也动了情,“如今没了父亲,还叫妈和妹妹天天为我一个人操心,真是畜生不如……”眼里禁不住滚下泪来。
薛姨妈听了也勾起伤心来。
“好了好了,你昨晚闹够了,今儿又来招妈哭了。”薛宝钗勉强劝道。
“我哪里招妈哭来着?”薛蟠一边收了眼泪,一边笑道:“罢了,别提这个了,叫香菱倒茶给妹妹喝。”
话说贾母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心中十分欢喜,又吩咐贾政:“日后若有会人待客诸样事,不必叫宝玉出来。一则打重了,需养几个月,二则他星宿不利,不见外人。”
贾宝玉得知此话,便将接谈会客、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一概杜绝了。
且说这日,乃贾珍父亲贾敬的寿日。
贾敬在道观清修,家事一概不理,自不去那空排场热闹处,只让贾珍刻了阴骘文散人,余者只由贾珍操办。
贾珍得知柳湘莲已回来多日,求他来串了两出戏,戏罢同坐一席,问长问短,说此道彼。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柳湘莲又被薛蟠盯上了。
柳湘莲虽冷淡,但生得太美,薛蟠会过一次心里就惦念不忘,千方百计打听到他的来历,一听说他喜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又喜串生旦风月戏文,不免会错了意,认定他是个风月子弟。
今日在此遇见,真是喜得无可不可。
柳湘莲一见他春色满面的样子,心里便极为不快,又不便发作,只好一忍再忍,意欲得便走开完事。
寻了个空隙,正想与贾珍道别,忽见贾宝玉的小厮墨雨过来道:“柳相公,二爷说散场的时候先别走,他还有话说。”
“他现在哪儿?只怕我等不得散场了。”
“二爷一清早就备马出去了,这会子也快回来了。”
那边贾母等看戏,见贾宝玉迟迟不来,急命小丫环去问。
一时回来道:“袭人姐姐说,宝玉一早出门去了,说是昨晚上就说了,要到北静王府上去,北静王的一个要紧姬妾没了。”
贾宝玉一大早安排茗烟在后门备马,也不告诉人此行为何。只见他遍体纯素,一语不发地认镫上马,顺着街就颠下去了。
茗烟赶紧跨马加鞭,在后喊道:“二爷,好生骑着,这匹马没怎么骑过,手提紧些!”
“这条路通哪儿的?”
“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清清的,没有什么可玩的。”
贾宝玉听闻,又加了两鞭,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已不见人烟。
“这里可有卖香的?”
“香?有倒是有,不知二爷要哪一种?”
“檀芸降。”
“这三样恐怕没有。不知二爷要香做什么用,我见二爷小荷包里时常放些碎香,何不用?”
一句话提醒了贾宝玉,忙从衣襟里掏出荷包,摸了一模,里面竟有两星沉速。
“可有香炉?”
“荒郊野外可没有这个,既要这些东西,二爷怎不早说,我带了来岂不方便?”
“糊涂东西,要是能带了来,还用这么没命地跑!”
茗烟笑道:“我有个主意,但是不知道二爷心下如何?”
“你说。” m..coma
“我们索性再往前走二里路,就是水仙庵。”
“水仙庵原来在这儿……”贾宝玉沉思一回,道:“就去那儿。”
“常见二爷最讨厌这个庵,今天怎么喜欢起来了?”
“因为这庵里供的是洛神,殊不知世上本无洛神,不过是曹植的谎话。但今日正合了我的心事,借它一用最合适不过。”
水仙庵的姑子见贾宝玉下驾,就像天上凭空掉下个活龙,忙赶上来问好,命杂役接马。
贾宝玉进来,也不拜洛神之像,只管细细赏鉴。
那像虽是泥塑,却真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之态,荷出渌波、日映朝霞之姿。
一时不觉湿了眼眶。
茗烟借来香炉,捧着来到园后。
贾宝玉四下找了半天,也没拣出块干净地方,茗烟一旁道:“那井台上怎么样?”
贾宝玉望着井台一愣,点头道:“很是。”
茗烟把香炉往井台上放了,贾宝玉焚上香,含泪施了半礼。
待到香尽,方道:“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