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贾宝玉来历不凡,落草时嘴里衔来一块五彩晶莹的美玉,上面还许多字迹,当时轰动了整个京城。
只是贾雨村发现,这个公子与自己曾经的一个学生,十分相像。
那学生金陵人氏,因生来面白如玉,小名也叫宝玉,偏又姓甄。不仅如此,两人的性情也如出一辙。
甄宝玉念书时,总要两个女儿伴着,说这样才能认得字,又说女儿两个字是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阿弥陀佛、元始天尊这两个宝号还要尊荣无比。
因其憨痴顽劣,他尊人也曾下过死的笞楚,打得吃疼不过,他就满嘴姐姐妹妹地乱叫。问起缘故,其回答最妙。
他说,叫姐妹等字样可解疼。
而贾宝玉的种种异常,贾雨村也有耳闻。无广告网am~w~w.
贾宝玉周岁,贾政将世上之物摆了无数让他抓取,他偏只抓了些脂粉钗环。
长大些,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话也新奇,他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
贾雨村猜不透,两个宝玉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因缘……
两个月后,金陵应天府空缺,贾雨村拜辞贾政回南上任。
刚上任,便遇甄士隐之女香菱一案,贾雨村只管徇顾贾史王薛四家族人情,胡乱判了此案。
几年后,贾雨村调回北京,补受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前前后后十多年间,贾雨村不知生出了多少事端。
此皆后话。
且说林黛玉抵京登岸的那天,荣国府打发的轿子、车辆已经久候了。
林黛玉知道,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因此时时在意,步步留心,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步路。
进了上房,两个丫环搀着一位鬓发如霜的老夫人迎了上来。
这便是贾母了。
黛玉还没来得及拜见,就被贾母搂入了怀里,一面喊着“我的宝贝心肝儿”,一面大哭,黛玉亦泣。
众人忙劝解。
贾母因道:“我这些儿女里面,所疼者唯有你母……”说到此,不免又心中伤感,“今见了你,怎能不伤心……”
待黛玉拜见过了,贾母领着与她指认两位舅母和先珠嫂子,黛玉一一拜见。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三位小姐也拥过来与她相见,二小姐迎春,三小姐探春,四小姐惜春。至于大小姐元春,很早的时候便选入宫中做女史去了。
略用了些茶,黛玉便随着邢夫人去拜见大舅贾赦,后又来到二舅贾政处。
“你舅舅斋戒去了,改日见吧!”王夫人笑道,让黛玉东边炕上坐。
黛玉度其位次,料定是贾政之位,只就椅上坐了。
王夫人再三携她上炕,黛玉方挨王夫人坐下。
王夫人笑道:“在这里和自己家一样,只有一件嘱咐你。我有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疯疯傻傻,有天无日,今天庙里还愿去了,晚上见了便知,你以后只别睬他就是了。”
黛玉曾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家有个衔玉而诞的哥哥,比自己大一岁,乃王夫人所生,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帷厮混,外祖母极溺爱,没人敢管。
王夫人所说,必是这位了。
黛玉陪笑道:“在家常听母亲说,这位哥哥虽憨顽,在姊妹情中是极好的。”
回到贾母处时,已重新摆上茶果,黛玉随着说些苏州家事等话。
众人见她年龄虽小,言谈举止不俗,自有一段风流态度,只是身体怯弱不胜,似有不足之症。
“姑娘身上什么病,吃何药?”
“我自来如此,从会吃饭时便吃药,现仍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听闻,便嘱咐王夫人道:“正好咱们也配丸药呢,以后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正说着,忽闻后院传来一串爽朗的笑语声:“我来迟了,没得迎接远客!”
黛玉暗自纳罕:这里人人敛声屏气,恭肃严整,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只见后房门处,一群丫环媳妇簇拥着一个丽人进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穿得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穿缕金百蝶穿花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湾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黛玉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破皮破落户儿,你就叫她凤辣子吧!”
那人听了越发笑得不堪了。
黛玉正无措,众姊妹忙告诉说:“这是琏二嫂子,叫凤姐姐就是。”
黛玉虽不识,但听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学名王熙凤。
黛玉忙陪笑见礼。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凤姐上前携起黛玉的手,一面上下细细地打量,一面向着贾母啧啧称叹。
“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儿!怪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刻不忘!”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
因天色渐晚,贾母即命传饭。
凤姐忙拉黛玉往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
贾母道:“你舅母和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原该如此的。”
黛玉方告了座。
饭间,黛玉留心许多规矩不合家中之式,少不得随着,一一改过来。
寂然饭毕,王夫人等方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