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渐渐吹散了笼罩在上空的烟雾,不过空气中那股子火药燃烧后的烟味依旧格外的浓郁呛人,装载物资的大车横七竖八的丢在那里,有的已经被打破了,烧黑了半边,还向上散发着黑烟,一袋袋散落的米粮,物资亦是撒的到处都是。
尤其是散乱的工事中还横七竖八的躺着满地的尸体,让行走在其中的宋青书显得格外的恼火。
昨夜还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攻打开封失败之后,一个月时间,李自成大军已经转道向南,似乎想去湖广找张献忠,河南地面上虽然还有不少流贼,可都不成气候,谁料到能多出一股子骑兵,大张旗鼓的向自己进攻?
不过,这进攻还是被挡住了。
乞活军的民夫都是从大别山内部抽调的,说是民夫,实际上也是乞活军的预备民兵翼,几乎所有的屯垦都实行宋朝时候王安石变法内容,农闲时候大规模集群训练,就算比不上乞活军天天集训的,却也强出大明绝大部分的官军。
而且他们手里也是有火铳刺刀的,大别山有煤有铁,有燧石,如今军工产业都披铺开了,虽然机械时代还没有到来,但是这种流水线作业下,每年乞活军生产个十万二十万支火铳就跟玩一样,尤其是最近在台南,新的兵工厂也缓缓建设起来,这儿的产量也有五万多,配发到民兵一级宋青书也不虚。
结果昨日左军咆哮着冲击向两个营乞活军守卫的后军,面对的却是两万一千多把黑洞洞的火铳,闪着寒光的刺刀,旋即行进在中路的代三师全骑兵从后路包抄而来,尽管死伤了五六百人马,损失不少财物,可这左军,绝大部分都没逃了。
原本还想来抢马的,这会儿活下来一千多匹马反倒是落到了乞活军手里,这头宋青书巡视完后大营,那头参战的代三师骑兵还有乞活四师骑兵营也是整理好了战场,一个个左军哭丧着脸催头丧气的被押解着跪倒在一起。
不由得他们不哭丧,火并友军,这事儿左良玉做了不止一次了,不管什么闯军,献军,曹营,星营,这种后大营辎重兵基本上骑兵一冲就垮了,这淮军太诡异了,人手一把打的快准狠的火铳不说,端着刺刀居然还敢反打,被遏制住冲势的骑兵混战中还不如步兵好使,当即被戳死了数百,后退重整阵势,卡在这个点上乞活军骑兵又来支援了,两支算得上这个时代水准最高的明军骑兵捉对厮杀了了半个晚上,最后还是左军崩了。
“老子是左大帅麾下的前河参将李献锦!你李大爷,识相的赶紧把老子们放了,再赔个百八十万两,否则的话咱们左大帅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叫死鸭子嘴硬?被刘体纯按在地上,那个李参将还气焰嚣张的破口大骂着,跟着后头那一群游击,都司也是污言碎语跟着起哄,气得孙传庭高大的身子简直直哆嗦,举着那烧了半边的闯字大旗就破口大骂着。
“冒充流贼,火并官军!左良玉他娘的是要造反吗?大帅!卑职请弹劾他左良玉,我就不信兵部能坐看不管!”
听着孙传庭暴怒的吼叫,不仅李献锦一群混球不屑的哄笑着,就连宋青书也是无奈的摇摇头,他左良玉怎么起家的,当年抢劫其他官军军资,被捉拿,本来要被斩首,不过得到了当时督军的侯恂赏识,免他一死,让他充入前军,在辽东立功,这才有了如今的左平贼,不过火并友军,这是左良玉唯一一次被抓住,与李自成张献忠的战争中,这事儿他不知道干了多少次,可开始手脚做的很干净,后来则干脆没人敢抓他了,跋扈将军之命名可不是白叫的。
孙传庭毕竟是士人出身,就算这么多年近墨者黑,已经被宋青书污染的算是多半个资本家了,家里也在商号下开着店,还在台湾岛有自己的种植园,不过孙传庭心里还是有着对大明朝抱有最后一点情节。
“很好,孙先生,这奏折你立马回去写,然后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师,本帅让李先生,张先生他们尽量配合,弹劾他左良玉!”
“卑职遵命!”
“大帅,这……”
看着孙传庭转身就要走,刘体纯与周遇吉都是忍不住开了口,不过宋青书却是一个眼色把他们压了下去。
文人和武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毕竟不同,孙传庭文人出身,出了事儿向朝廷告状,天经地义,可武人看来,这就有点小孩子打架打不过,向家长告状的味道了,尤其是如今各路军团军阀化,朝廷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没有太大的作用,这么一弹劾,就有了示弱的味道。
“算了,让孙先生死心也是好!”目送孙传庭离开,宋青书也是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头李参将他们还在破口大骂,晦气的吐了口唾沫,昨晚又是骑马冲杀到第一线,杀得浑身是血的刘体纯又是对宋青书抱了抱拳头:“大帅,那这些杂碎咱们办,砍了?”
刚要顺势点点头,不过冷不丁远处鲁山郁郁葱葱的树林子映入他眼帘,以往看过一些古罗马电影中的某些情节忽然映入了他的脑海,旋即宋青书脸上流露出一股子残忍的笑容来。
“胡子,昨晚干的漂亮,重要的是还长了记性,回去找孙先生领个营帅的印信,暂代你的乞四师,这一这些人,按照老子的方法处理了!”
…………
大约在鲁山停留了一天,乞活军又是急促的向两淮后退而去,宋青书走了没两天,一直在洛阳“防匪”的左军也是推进向了汝州,“追击闯军”而来。
有了逃出去的骑兵报信,这处战场倒是很好找,看着山下平原被丢弃的车子,枪弹打出来的痕迹,还有凝固的血迹,左良玉那张破具有反派大主角英俊成熟的中年帅哥明显扭曲了。
四千骑兵啊!他麾下虽然不是最强悍的,可也是一把尖刀了,如今连一千二都没回来,这损失简直令他心疼的直哆嗦。
“李献锦呢?”
左良玉的声音倒是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些磁性,不过听着跪在地上,逃回来的游击李进银来说,简直是来自地狱魔鬼的声音,浑身颤抖着,李进银一个一米八多的大汉仿佛刚出生的小鸡仔那样,恐惧的回答着。
“末将,末将也不知道啊!”
“很好!拖下去!剥了……”
左良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马却是让李进银恐惧的连连跪地磕头:“左帅饶命啊!”
这个剥了可不像宋青书扒官服去印信,是真剥皮啊!而且还是活剥皮,左军上下犹如个强盗集团,就是依靠如此残暴,左良玉才镇得住手底下场面,无人不畏惧他。
可惜就算李进银声音无比可怜犀利,几个左良玉亲兵依旧狞笑着把他拖了下去,不到片刻,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就从后面传来,听着那惨叫,左军将领无不是跟着哆嗦了几下。
不可能追着宋青书去要俘虏去,左良玉还颇为忌惮乞活军,毕竟两次实际上都是他吃亏了,四千左镇骑兵,就算闯军几万人包围,也未必能困的住,宋青书却是打的他几乎是全军崩溃,以往左良玉对自己的左镇是非常自信,可如今,他也不敢打包票了。
不过就在左良玉要走的时候,身后一个亲兵却是忽然惊愕的向树林子一指:“左帅您看,那是什么?”
如今四月多,树才刚发芽,这会儿,居然长满了“果子”,凌风晃动的,显得颇为诡异,惊愕中,已经有骑兵向山上赶了过去,翻身上马,左良玉亦是跟了上去。
那是李献锦埋伏的那片山林,如今,却是成了修罗场,走进了的左军骑兵直接哇的吐了出来。
树上挂着的,全是尸骸,不管是人还是马,全被吊着脖子挂在了树上,如今是春季蚊虫孳生,此时尸骸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从眼睛里,嘴里,那蛆虫不断向外冒着,整个林子里一股弥漫的尸臭味。
这是古罗马军团对征服的蛮族常做的事儿,屠杀掉整个村落的蛮族,然后将俘虏和尸体全都挂在树上吊死,罗马人的暴行后来还被法兰克,维京等蛮族学会了,进攻罗马人的城镇或者互相掺杀时候也会这么做,不过如宋青书这般壮观,挂满了整个树林,还真不多。
但这种效果是真的好,就算此时是下午一两点,最热的时候,可整个林子鬼影森森,看的人感觉直发冷,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那股子恐惧让走进的左军每个都是心头发寒。
左良玉也终于找到了李献锦,他是被挂在最外面的,那身参将战袍也是分外的显眼。都说装逼招雷劈,他还真是被劈的彻底,活活被吊死的,两只手麻花一样拧在后头,眼珠子吐出老大,舌头向外伸的老长,黑色的黏液从嘴里流淌出来,临死之前那股子绝望与痛苦凝固在那里。
宋青书还很嚣张的在他胸口挂了张布条。
你等着!
“混账!”
咣当一声大刀出鞘,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左良玉狠狠一刀把那腐败的尸体砍成了两半,污血喷溅了他满脸,让左良玉英俊的脸一刹那变成了恶魔,绕是如此他依旧野兽般的嚎叫着。
“宋傻子,老子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