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真有点安逸下来的意思。
虽然宋青书住的也是窑洞,可他的都司衙门可比其他家气派多了,都是用胶黄土伴着树枝,麦秆草之类打胚,平常盖房子一样从地顶上用石头,黄土垒起来的大院,井字形结构中间整个一个区域都是他的,北面那个区域也有一半被他当做校场,不过这年头当官可都有特权,底下人也觉得平常的很。
整个都司衙门也差不多井字形九个四合院,前院三个连在一起,一趟窑洞二十多个穴,另一头则是马圈,这里住着李铁柱的一百多亲兵,张献忠给的二十个清涧出身死士还有疤脸招募的属下,赵胜手下一些精干人马组成,上一次邢老倌他们的兵变,让宋青书真是变得多疑而猜忌起来,用这些人,他才放心。
最中间是办公的地方,赵胜,王彪,赵和尚还有疤脸,李铁柱他们都住在这儿,衙门左面是铁匠铺,右面则是武器库,后头,就是宋青书住的地方,采薇巧儿还有李裹儿几个也是住在这儿,额外还有几个仆人,佣人,都是当初跟宋青书从西安城里逃出来的老实人,后院也是中间四合院住人,左面的当做机房,不少妇女都被招募到这里织布,右面却被宋青书格外空了出来,特殊用处。
不过右面的四合院也的确不太适合居住,成天到晚阵阵的猪叫声,就挨着都司衙门后面,赵和尚那一片的窑洞旁边居然是个养猪场,从别的村儿地主手里“借来的”一百多头猪就养在那里。
跟着采薇回来时候,前院的亲兵就剩下四十来个,剩余的全都跟李铁柱出去了,毕竟这时候还没坐到自给自足,还需要去附近的庄子去“借”,招招手让亲兵免礼,扯着蹦蹦跳跳的采薇小手,宋青书径直穿行向了中间院子。
那儿即是衙门,又是食堂,毕竟疤脸,刘宗敏还有赵胜,以及其他千总,把总绝大部分都是光棍汉,卫所又不放饷银,他们吃饭也就都跟着都司大人蹭了,跟下属一起吃饭,这样一来,倒是能拉近关系。
宋青书到的时候,一个长条桌子,三十几条汉子吃的都跟对面猪圈猪吃食似得,南米北面,一碗碗面条被他们吃的稀里哗啦直响,卫所还从附近的地主庄子里“借”了几百头羊,三天两头杀一头,桌子上炖的烂烂糊糊的羊肉,杂碎下面倒是也保证吃。
上头,疤脸,刘宗敏俩货已经是很没义气先吃起来,千总将官总有些特权,他们的菜更丰富一点,就是韩娟送来的,鸡蛋炒韭菜,油辣椒,红烧猪肉,还有个汤,两人吃的香,看着一旁早就饿了的李裹儿直咽口水,不过这个李家大小姐还是乖巧的束着手站在一旁等候着。
这年头按规矩女人是不许上桌吃饭的,虽然宋青书不讲那么些规矩,一家人一起吃,不过宋青书这个家主没来前,李裹儿还是不敢动筷子。
“官人。”
可算见到宋青书过来,李裹儿又是弯腰一个行礼,宋青书则是大大咧咧的一摆手:“吃个饭哪儿那么多讲究,坐,再不吃,红烧肉都要被刘宗敏这厮吃没了!”
“得了吧!”摸了一把满是面汤的大胡子,刘宗敏粗野着嗓子颇有些恼火的嚷嚷了起来:“这红烧肉就没意思,全都是精肉,一点肥膘子都没有,我说,油咱们不是够吗?至于这点肥膘也去熬油!”
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宋青书也是翻身坐上首位,拎起筷子捞了一筷头子红烧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疤脸真是当兵当惯了,三碗面条,刘宗敏都要吃个五七六分,他两分钟就干下去了,打着饱咯摸了摸胡子上的汤水,疤脸又是嚷嚷了起来。
“指挥使大人,昨个咱们从钱庄捞到的那点面粉,又让王左挂的人给截去了,我说,您老就不能长点心,天天让王左挂骑咱脖颈上拉屎啊?”
“邢,刑老头那头都看不惯,带人和王左挂那厮干了好几仗了,你是都司!怎么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要不然风头都让刑老头抢去了,到时候谁听你的?”
疤脸可是老兵柚子,对于军中这些将官争锋的猫腻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带兵打仗,靠的就是个威望高,如今王左挂处处压着自己,没少抢清泉卫的东西,不少人已经怨声载道了。
提到王左挂,宋青书却是忍不住一声冷笑。
和自己不同,来时候啥样,两个多月后王左挂大军还啥样,连个土窑都没修,更别说开荒种地了,王左挂麾下的人是由马贼,绿林大盗还有边军逃兵组成主力的,耕种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外行,王左挂本人也不是经营的料,到了汾河对岸的响泉卫之后,当初的流贼秉性他是一点儿也没变,自己虽然是上门去借,好歹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他部倒好,烧杀掠夺无所不做,唯一收敛点的,就是没去打县城。
忽然站起来,指着底下那些正吃东西的军官,宋青书冷笑着问道:“你们不听老子的了吗?”
一大群人差不点没没把面条都喷出去,看着宋青书阴冷的面孔,赶忙各个抱拳低头:“属下誓死为都司大人效忠!”
募兵制的实行,明末的军队已经越来越私人化,兵为将有,所有军官以其主将为效忠目标,倒也是符合这个时代主旋律,满意的点了点头,宋青书又是阴冷的说道。
“看着吧,就在这两个月,王左挂肯定会倒霉,大家耐心点,接着吃饭!”
说着,宋青书又是坐了回来,还给采薇夹了一块头子肉,他的话却让上到疤脸,下到那些把总们面面相觑,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着自己都司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当兵的吃饭都飞快,而且内地卫所兵向来是九分耕种,一分守城,大家都有生产任务,一顿饭二十多分钟就吃的精光,那些将官也是纷纷离了开。
宋青书自己则是悠闲了许多,最后一个吃完不说,还斯文的抹了抹嘴,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候,李裹儿忽然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禀告道:“官人,刚才,刚才韩娟姐还说了个事儿,再过几天,李信李公子就要告辞回河南了。”
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宋青书淡然的挑了挑眉:“他走不走,关我鸟事。”
…………
下午又是巡视了一圈土豆田,显示了下自己的权利,大约两点多钟,宋青书回了衙门,跟着赵胜还有忙成狗的书生田伯光核对了下卫所收支,忙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方才去了后院,不过并没有回住的窑洞,而是去了右面那个空着的四合院。
这院子里头味道可不好闻,一股烧碱味儿弥漫,还夹杂着些许猪臭味,刘宗敏抱怨,没了的猪肥膘,全都交代在这里了,墙角边上大大小小的陶罐装的满满的,还有制成品,黄橙橙的香皂摆了整整一面子。
忽悠洪承畴时候,宋青书就在计划,有一块坚实的根据地之后,大力发展商业,迫不得已招安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宋青书又把主意打到香皂上来了。
虽然延安府在自己攻克之后,被农民军祸害的不成样子,可那儿毕竟是府城,延绥巡抚的驻地之一,而且向北沟通草原,向南去向西安的商业重地,往来的商贾还是不少的,作为一个商品产区,把香皂在这里批发出去,还是很有前途的。
猪油脂经过硝制之后,结成整齐的手工香皂,十几个妇女用小刀把香皂切成小块,边角碎料都没浪费,集在了一个大盒子里,加点水,又能揉成一大块,这些也能卖钱,至于制皂废液,则是盛放一个大缸里,洋和尚汤若望居然是愁眉苦脸的在缸附近不断忙活着什么。
“呐!你要的什么甘油!”
一个盒子里装满了淡黄色结晶体,在阳光下隐隐透着晶莹的光芒,看到宋青书来,汤若望是满腹憋屈的把盒子塞了过去。
“宋老弟,我是上帝派来东方,传达他老人家福音的仆人,不是你的炼金师!下次这事儿能不能少点找我?”
红胡子直抽搐,如今头发都乱糟糟的汤若望吹胡子瞪眼的嚷嚷的,接过盒子,宋青书赶快陪笑着说道:“能者多劳吗!再说,现在咱们全卫所的人,不都皈依了您老?这么样,明天!明天我再去延安府,给您再办一场法会!让那些愚昧的世人都接受上帝的福音,您看如何?”
能千里迢迢来中国的,无不是无比狂热的耶稣会士,虽然晚年汤若望在清庭当了大官,不过这时候,传教还是他最关心的,得到了宋青书的保证,又是嘟囔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萨克森语,汤若望这才被忽悠的继续帮自己干活。
回过头去,看着满满的几箱子香皂,宋青书也是满足的捋了捋他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小胡子。
是时候拿出去卖一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