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场空前的大事,一场震惊整个化州的事,竟然出自己这个主簿之手。
知州徐茂先不是很牛吗?
怎么也动怒了?也发火了?也一筹莫展了?
看到这么大的场面,就算是他也束手无策!
耿朔端着一只杯子,笑得那么得意,那么阴险。
钱桂安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离这群人,越来越远了。
裴恩嘿嘿地笑道:“耿大主簿,你可爽快了?这一次,给知州衙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们连对手是谁都没有弄清楚,晕头转向的,明天还得赔礼道歉,这丑出大了。”
耿朔轻蔑地一笑,端起杯子道:“今天晚上不睡了,咱们通宵,来,干一个!为我们的胜利干一杯!”耿朔的姿态,有几分得意忘形。
几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气氛甚是喜气,跟四人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子,其中一个是艾雪凤,还有三个也是欢场中有名的花魁,身经百战的风月高手。
艾雪凤笑盈盈地道:“耿大主簿如此大手笔,创造了化州的神话!这场戏,看得我心都吊到嗓子里了,怕万一失控,麻烦就大了。”
耿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道:“那怎么可能,有我们的裴大人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过,华正那小子没有出来,要是他敢出场的话,这场戏肯定更精彩。”
钱桂安终于说话了,道:“你太低估徐茂先了,换了任何一个大人,都不可能让当事者,在那样的环境下出现,如果这一点他都考虑不到的话,那么他这个知州就真白当了。”
印左良点点头,道:“耿大主簿,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我想徐茂先不可能这么轻易放手。”到现在,印左良还在想着吴青宗事件。
当时徐茂先轻描淡写的一手,就把吴青宗给架空了,以至吴青宗仓皇出逃的原因,他们现在都不知道。
耿朔叹了口气,道:“大人实在是仁慈了,今天晚上要不是他出面,我看他徐茂先怎么收场?”
事至如今,耿朔还有点意犹未尽,觉得不过瘾的味道。
耿朔现在就是那种疯狂的状态,他自我感觉良好,却忽视了所有人的感受。
钱桂安正想说什么,笺条突然来了,都过了子时,还会有谁这个时候发笺条过来?
当他看到是宋念堂发来的时候,马上给众人一个眼色,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钱桂安平静地回道:“宋大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笺条里写着宋念堂铿锵有力的字迹,道:“你给我马上过来一趟,我在家里等你!”
宋念堂从来没有废话,简单得很。
钱桂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只召自己一个人,站起来对众人道:“大人有事要见,我先走了,你们也不要喝了,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就匆匆而去。
宋念堂背着双手,踱在自己家的会客厅里,钱桂安来了。
宋念堂沉声问道:“这次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桂安冷静地道:“我也不知道。”
宋念堂看着他,他也看着宋念堂,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宋大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钱桂安不说,宋念堂心里明白,能控制这些拉脚马夫的,只有自己手下的人。
今天的事情,虽然扫了徐茂先的面子,却也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蠢啊,愚蠢之极!
宋念堂道:“叫他们安份一点,捅出了篓子,谁也帮不了他们。”
钱桂安试探性地问了句,道:“大人,其实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宋念堂道:“说!”
钱桂安小心翼翼说了,道:“其实,我觉得您根本没必要看谁的眼色,化州还不是您的天下吗?干嘛要忍让呢?徐茂先这么来,我们就这么去?我们手里掌控着化州的民生,随手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让化州沦陷,我觉得您是不是太小心了点?”
“糊涂——!”
宋念堂骂了一句,道:“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也跟他们一样愚蠢。今天走了一个徐茂先,明天就会来一个刘茂先,后天还有一个王茂先!”
“徐茂先至少可以改变化州民生,换了一个只会贪图享乐的人有什么屁用?他改变了化州的现状,也等于给我们带来了政绩!”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走人,到时行都司把我调离化州,你们还能这么轻松?化州是我们的根基,只要铜矿搞起来,我们就能富可敌国。政绩有个屁用,财富才是正道。做大事,必须不拘小节,你跟他们说,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再私自乱动,别怪我不客气!”
宋念堂此刻已经有点杀气腾腾了。
钱桂安从宋念堂家出来,钱桂安心里基本上有了谱,大人心里的计划,与自己猜测的大致相符,耿朔他们那些人,太沉不住气了,难成气候。
其实,钱桂安早就知道宋念堂的心意,只是今天故意求证一下。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耿朔这人越来越骄横跋扈,有时劝也劝不住。
年轻人,总喜欢起高调,这次把事情弄这么大,恐怕没这么容易收场。
只是耿朔到底是大人的亲信,贴身主簿,自己还是话少说两句吧。
钱桂安有钱桂安的打算,他身居户部要职,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心里清楚,否则以他的性子,能把自己的女人拱手想让?
今天耿朔打了华正的脸,打了知州的脸,徐大人能善罢甘休?
化州已经是是非之地,看来得早做准备,趁机抽身而退,方是上策。
夜更深,化州的上空,就像笼罩着一层阴云,令人窒息般的难以呼吸。
此刻的华正正在家中绞尽脑汁,琢磨徐茂先吩咐的那几句话。
“你今天晚上把这个悔过书些出来,内容要事实清楚,现在让人家打了脸,能不能打回去就看你了,回去好好想想!”
这句话,在华正的耳边时时响起。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华正经过这次事件,他体会到了太多太多。
突然,华正脸上荡起一丝笑意,知道了,知道该怎么写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