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先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修心养性的本领,还是大大的不够,不会跟对手玩太极,没有掌握官场中,那种游刃有余的本领。
这以后进了行都司,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徐茂先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成熟,稳重,不能理智地处理问题。
他转过身来,看着众人的时候,欧阳廖小心地问了句,道:“徐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徐茂先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的耿朔和老何,沉声道:“你们两个,回去书写悔过书,明天到后堂见我。”
两人点点头,没敢做声。
徐茂先坐下来,道:“宋州令来了没有?”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宋念堂的声音,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徐大人。”
宋念堂来了,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得胜者的姿态,相反他甚至有一点不安。
很显然,自己又一次失控了,竟然有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动了这次对徐茂先的狙击。
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统帅,虽然刚才的事件,在自己指挥若定的悄然平息,但是他并没有快感。
看来自己手下这些人骄纵惯了,有种无法无天的味道,该出手管管了,宋念堂在心里想。
以前他宋念堂也打人家的脸,但是那是自己默许的情况下,当时的快感,就像一个征战沙场的老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是徐茂先出现之后,自己居然有两次失控,太不应该了,这些人就像脱缰的野马,没规没矩。
黄秉奇开了这个头,现在这个人是谁?
宋念堂还没来得及去追查,现在关键的是,将如何修复与徐茂先的合作关系。
他在来的路上,心道徐茂先肯定暴怒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换了谁都会这样。
一个马夫,一个主簿,居然在这次事中,被人一网打尽,这种愤怒换了自己,也是雷霆震怒,誓将对手除之而后快。
可是他走进知州后堂的时候,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可怕。
徐茂先的脸色,看起来很冷静,甚至已经没有在堂议大厅里那种盛怒的样子。
徐茂先的平静,让宋念堂看不懂了。
堂堂一个知州大人,被人打了脸,居然还能如此平静,换自己恐怕也是做不到。
官场上的人,练的是修为,年轻气盛只能说明你太嫩,徐茂先才多大的年纪?居然在短短的瞬间,他又稳住了。
宋念堂暗暗叹道,自己恐怕又犯了一个错误,但愿这个错误还能补救。
“宋州令来了。”徐茂先平静地打起了招呼,看到华正愣在那里,脸色一变,道:“站着干嘛,还不去倒茶?”
华正本来都有赴死之心了,把事情搞成这样子,没想到徐大人还会叫他去倒茶,这可是一个好转的信号,说明徐大人没有放弃自己。
华正心里感动得,眼泪鼻涕都要来了。
老何发现,他眼眶里分明有泪痕在闪烁。
华正跑到外面去倒茶的时候,悄悄地抹了把泪水,这不是哭,而且感激的。
倒了茶水过去,徐茂先看着宋念堂道:“宋州令,今天晚上知州衙的脸可丢大了,有人想打我徐茂先的脸啊!”
宋念堂严肃地道:“请徐大人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坚决彻查,这打的不只是知州衙的脸,是在打化州的脸,化州出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是脸上无光,愧对朝廷,所以我特意过来,跟徐大人商量最后的惩治办法。”
宋念堂绝对是一本正经,他似乎在向徐茂先表忠,自己与这件事情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他愿意去彻查,宋念堂的态度很明确,自己没有与知州衙敌对的意思。
徐茂先端着茶杯,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我得谢谢宋州令,要不是您亲自出马,恐怕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至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我已经吩咐了,明天由他们两个写个悔过书,听候发落。”
宋念堂道:“马车商行那边的安抚,由州令衙去做,徐大人你觉得如何?”
徐茂先点点头,道:“安抚固然要做,但是知州衙也必须给百姓一个交待。任何人都不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有错必改,无错加冕,这个赔礼是一定要的。而且得公开了,把知州衙、州令衙对他们的惩治,同时公布于众,免得有人说官府护短。”
宋念堂觉得有些尴尬,本来他想这样算了,做做拉脚马夫的安抚,这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顶多让那两个巡检杂役当面赔罪,至于华正和老何就不追究什么了。
没想到徐茂先如此强硬,一定要公事公办。
宋念堂没有了办法,徐茂先对华正他们惩治越严,给别人的压力越大,这个道理,宋念堂当然知道。
而华正和老何这事,顶多背一个罚俸的结果,随后这事绝对可以盖过去,其实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个态度的事。
既然徐茂先主意已定,宋念堂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宋念堂走了,徐茂先对众人道:“都散了!华正你留下来!”
杨柏岭和欧阳廖自然先行走了,老何也跟在他们后面,华正来到徐茂先跟前,道:“徐大人”
徐茂先这才神色冷峻地道:“华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今天晚上把这个悔过书写出来,内容要事实清楚,现在让人家打了脸,能不能打回来就看你了,给我回去好好想想!”
夜深了,很多人彻底不能眠,华正当然是一个,而耿朔也绝对是一个。
后者当然比前者乐观,而且有种兴灾乐祸的味道。
今天晚上这一场大戏,绝对轰动全化州,创造了化州又一个先河。
此刻,他正在乐逍遥喝酒,跟他一起的有钱桂安,裴恩,印左良,除此之外,还有几位花姐,耿朔说今天晚上不玩牌九,他要喝酒,要庆祝一番!
因为刚才他分明看到后堂里的紧张气氛,也见识到了那场声势浩大动荡。
数百辆拉脚马车,场面宏大,遍布了整个化州城,短短一炷香之内,便使整个州城的经略陷入瘫痪。
尤其是听到那一阵马鞭杂声,耿朔心里的那种无比畅快,简直是无法言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