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不说拉倒,真以为我稀罕知道?”
五姐紫衣恼怒地撇过头,不去理睬猴子,但是接下来每次出剑砍树,都嘀咕一声“死猴子”,果然剑威大盛,立竿见影,树上的伤痕深度骤增了三分。
猴子怡然不惧那凛冽冲霄的紫霞剑气,得意地嘻哈哈,牟足劲去磨石头,五姐紫衣出剑一次,猴子就磨一下,两相应和,浑然天成,不知不觉间,怒涛滚滚的怨河渐渐风平浪静,只剩下万匹天马环绕着孤岛奔腾,画成一个完美的圆。
不多时,猴子停了下来,看了看已经磨出一个雏形的石头,露出深思之色,想了想,嘻哈哈地抓耳挠腮,眉开眼笑。
五姐紫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次听到猴子这样的笑声,她一不小心让神出鬼没的猴子摸到了屁股。
猛地转过身,横剑在身前,如临大敌。
却见到猴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心有所感,抬起头与五姐四目相对,嘿嘿笑道:“俺老孙肚子饿了。”
五姐紫衣没好气的道:“肚子饿就去吃饭,你画什么?”
“画饼充饥啊。”
“……”
猴子一脸诚恳地道:“砍树的,你饿了没?要不俺老孙也帮你画一块大饼?”
“不可理喻。”
五姐紫衣甩过头,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地上的图影,不一会儿,猴子长舒一口气,大功告成,五姐紫衣踮起脚尖看过去,霎时面红耳赤。
猴子画的不是大饼,分明是天下男人都有的那根金箍棒!
“这个色胆包天的死猴子!”五姐紫衣握了握紫霞宝剑,银牙紧咬,动了杀猴吃猴脑的心思。
猴子看了看地上的那根粗粗的棒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已有雏形的石头对照一番,再次磨了起来。
敢情这猴子画了个草图,按图磨石铸刀,只是,地上那羞羞的图影,是哪门子的刀。
五姐紫衣羞得耳根发烫,再无法凝心定神的练剑,索性不练了,抬脚离开,刚要腾飞,猴子嘻哈哈嚷道:“砍树的,俺老孙听说三天后月老头要举办什么‘赏月大会’,你去不?”
月下老人赤绳子,有缘千里一线牵。
月老执掌婚姻,牵红线,定姻缘,这姻缘自是凡间的婚嫁。
天庭有铁律,禁止仙仙相恋,仙凡相恋,但这不代表仙人不寂寞,有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讲道理,仙人也有羡慕凡人的地方,比如相恋,相爱,相守。
于是,每当月老为凡人牵红线造姻缘的时候,上至仙君下至仙奴,蜂拥而来,一则捧场看热闹,二则与一些异性朋友聚会,为了避开天庭铁律,美名其曰赏月大会,他们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相遇感动,为梁祝化蝶落泪,道不尽天下有情人的唏嘘。红尘历练的喜怒悲欢,皆是残酷,有的看破红尘,有的暗暗思凡。
自然而然,去赏月大会的,不免有相亲的嫌疑。
曾有对仙人在赏月大会上一见钟情,跪求月老牵红线,后来双双投胎转世,做了三生三世的恩爱夫妻,羡煞不知多少仙人。
猴子突然问五姐紫衣去不去赏月大会,在天庭,这是暗语,问得是你愿不愿意与我做夫妻,大罪。
刚要飞起的五姐紫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扭过头,脸颊红到了脖子根,道:“你,你,你这死猴子,问这个做什么?”
五姐紫衣恼羞成怒,手按住剑柄,只要猴子回答一句轻薄的话,她便抽剑杀猴。
猴子眨眨眼,笑道:“御马监里的那些个监丞、典簿、力士人等,这些天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把脸洗得白净净的,全换一身新衣服,要去参加那个赏月大会,你说说,想娶媳妇就去找呗,非等偷偷摸摸的搞个赏月大会多麻烦,玉皇大帝有媳妇有儿女,却禁止别的仙家娶媳妇,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哼哼哼,俺老孙就喜欢热闹,有热闹不去,一身的猴毛全不舒服,到了赏月大会,一定要好好地闹一闹。”
闻言,五姐紫衣哑然无语,瞪了一个白眼,道:“死猴子,你想去闹就去呗,问我做什么?”
猴子抓耳挠腮,“俺老孙刚到天庭不久,认识的仙家太少,去了大会乱点鸳鸯可不好,砍树的你是俺老孙唯一谈得来的朋友,认识的仙家也多,一起去闹,肯定有意思。”
五姐紫衣哭笑不得:“谁是你朋友?”
猴子充耳未闻:“砍树的,等俺老孙磨好了刀,要你帮个忙。”
五姐紫衣无语。
猴子摸了摸一脸的猴毛,嘻嘻笑道:“俺老孙听说,天上的仙女都喜欢长得白白净净的,砍树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五姐紫衣瞪大眼:“死猴子,你磨刀,难道是为了刮了一身的毛?”
猴子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前面说:“前面俺老孙自己刮。”又挠了挠后面,“后背这儿够不着,砍树的,你来刮。”
五姐紫衣彻底无语。
不过,她突然间非常想知道,刮了一身毛的猴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于是笑了笑,抽出紫霞宝剑,道:“不用你磨刀,我的剑就能帮你刮得一干二净。”
猴子挠了挠裤裆,摆手道:“那多危险,万一伤到了俺老孙的子孙根,砍树的你岂不是要寂寞一辈子。”
“……”
五姐紫衣为之气结,红着脸道:“你这死猴子,说什么疯话,我怎么就寂寞了?”
猴子理直气壮地道:“俺老孙是大官,你伤了大官就得蹲天牢,你说会不会寂寞?”
“你是大官?哈,哈哈。”
五姐紫衣乐了,彻底乐了,“好,我就帮你刮,看看你这大官儿身上究竟有几斤猴毛。”
石刀磨好了。
五姐紫衣看着石刀的轮廓,越看越像是男人的胯下那玩意,那羞羞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猴子却分外满意,嘻哈哈大笑着,刮起了身上的毛,一刀刮下去,猴毛哗哗直落如雨,一刀接着一刀,很快身上大部分的猴毛都刮掉了,活脱脱一个无毛猴。
五姐紫衣撇撇嘴,笑道:“死猴子,你刮了毛,还是一只猴子。”
猴子不以为意,把刀交给五姐紫衣,道:“背后,你来。”
五姐紫衣持刀,狠狠刮下去,钝刀无锋,这一刀下去,竟连一根猴毛都没有刮下来,五姐紫衣顿时呆住,接连刮了三次都是毫无结果。
猴子笑着问道:“刮好了没?”
五姐紫衣不想丢了面子,轻咳一声,撒谎道:“好了,你现在是无毛猴了,一根毫毛都没有。”
猴子非常开心,嘻嘻笑了笑,道:“砍树的,这把石刀送给你了,以后用这石刀来砍树,比你那把剑锋利多了。”
五姐紫衣哼了哼,“怎么可能,就你这把钝石刀,有什么资格与我的紫霞宝剑相提并论。”
猴子拿过石刀,走到大树前,一刀平刺、回掠,立刻这颗不知从何时起就存在的踏天桂树,多出了一个窟窿,而且久久不能弥合。
五姐紫衣目瞪口呆。
猴子得意地跑回来,把石刀塞进五姐紫衣的手里,乘其不备,拿过了紫霞宝剑,铮然拔了出来,凌空耍了耍,嘻哈哈笑道:“砍树的,赶紧去砍树,砍断了这棵树,陪俺老孙一起去闹一闹赏月大会,拆散那些个偷情仙。”
霍宝猛地醒来。
站在地上,手握石刀。
面前的大树上,有一个窟窿。
霍宝咂咂嘴,看着手中的石刀,低语道:“我说这把石刀看着这么顺眼,原来它长得像我的小弟弟……”
不远处。
默默注视霍宝的五姐紫衣叹口气,道:“果然,三月未到,宝宝练成了刀法。”
远处。
青衣诸葛默默注视五妹的消瘦孤单的身影,仰天苦笑:“石猴磨石刀,专杀相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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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东有八百流沙界,西面尸魔白虎岭。仙山真福地,圣僧仙辈乡。
这座名山养着仙,个个能活万岁寿命,故而唤作万寿山,山中有座五庄观,赫然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道场。
纵然修行者都梦想着飞升天界,但只要一日飞不上去,或者永远都飞升不了,修行者当何以自处,看看万寿山五庄观就知道了,地仙之祖,天庭求他都不上去,一样活得逍遥自在,门下弟子无数,个个全真,牛逼的一塌糊涂。
这一日,一道光华从极远处飞来,来到万寿山,片刻不停地没入五庄观,势如陨石天降,落地飘然若鸿毛。
这位修行者,容貌苍老,年过花甲,两鬓花白,身穿一件寒酸的青衫,大脚趾露在布鞋外面,连一把佩剑都没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苦修士的气息。
然而,五庄观的大门,为老者自然打开。
这位赫然是霍长卿的师父,凌云真人,地仙之祖的弟子。
五庄观,一如往常的清静。
观中弟子心无旁骛,问道修行,只求混元道果。
凌云真人径直来到内堂。
此刻,地仙之祖镇元子端坐在蒲团上,身旁有两位小仙童侍候,唤作清风,明月,别看是少年模样,全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修行者,见到凌云真人来了,二位仙童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退后,束手立在门边。
老迈的凌云真人走进门,看了一眼中年样貌儒雅风流的地仙之祖,大眼对大眼,傻傻分不清谁是长辈。
凌云真人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呸得一口唾沫喷在地仙之祖的脸上,然后,用整个万寿山地界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吼道:“老不死的,还我徒儿来。”
清风,明月,仰头看房梁上的蜘蛛网,今天那张蛛网,似乎特别吸引人,从门前走过的弟子,全部扭头离去,装作看不见。
地仙之祖淡定地抬手抹掉脸上的唾沫,陪笑道:“小云,你来啦,为师也很想念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