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先接到了吏部的质询函、又接到了兵部要求他进京解释的公函,对此他一概不予理睬。反正京城有两位郡王罩着呢,真要有什么大事,赵璩和张俊肯定得来信通知他。俩王爷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兵部吏部的人他哪里会理睬?
虽然张宪可以不理吏部和兵部这两份公文,但是他心里却明白,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了。要不然,吏部兵部那帮老爷吃饱了撑的,大老远来找他的麻烦?
张宪心情不好,要了一坛花雕酒,又让厨房给炒了两个菜,他自己一个人坐到那儿自斟自饮。一边喝酒一边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其实张宪不太习惯喝花雕酒,他在泽州住的那几年,已经喝惯了山西的老汾酒,再一喝花雕,总感觉没有汾酒的那份甘爽。
这年头交通不便、运输也不方便,在福州想喝到正宗的山西汾酒难度比较大,张宪也没这个念头。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花雕,呷了一口,又夹一口菜,脑子里想着别的事。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个人,轻手轻脚的像个小贼。张宪感觉到了,一扭脸,就见小姑娘黎书平端着个不大的瓷盆进来了。瓷盆放下,里面竟然是半盆还冒着热气的水。
张宪不明白小姑娘端盆热水过来什么意思,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就见黎书平冲他一笑,拿起桌子上酒壶小心的放到了热水盆里,张宪这才明白,原来小姑娘是给自己烫酒来了。
一边烫着酒,黎书平还在旁边解释:“大人,这花雕酒,应该热热的喝下才不伤身体。”
过了一会儿,酒烫好了。倒了一杯递过去,张宪接过来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味道和没烫过的时候完全不同。烫热的花雕酒,喝起来就是对口。
喝着人家给烫的花雕酒,张宪和黎书平闲聊,问她家里的情况。“你老家是哪儿的?老家还有什么亲戚没有?”要是有亲戚的话,就算是费点儿事,张宪也打算把人送过去交给她家亲戚了。
一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小姑娘就眼泪汪汪的。她父母从外省搬来福州的时候还没她呢,平常爹娘也没怎么提过老家的事。这么多年了,既没有老家的亲戚来过福州,爹娘也没带她回过原籍。她小小的年纪,对原籍根本就没印象。
张宪又问:“那你住到我这里,你家的房子怎么办?要不我想办法给你租出去了,那样你也能每个月落点儿租金,等过几年你手头攒几个钱了,将来嫁人的时候也有个嫁妆钱。”
反正没事儿闲聊呗,聊到哪儿算哪儿,想起什么说什么,张宪认为俩人的聊天还是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的。没想到他一提起房子、一说起房租、嫁妆这些事,小姑娘不吭声了。停了一会儿没动静,张宪抬头再看,就见黎书平低着头、红着脸,在那儿抹眼泪呢。
哎,好好地说着说着你怎么哭了?
黎书平抹了把眼泪解释,原来她家的房子还存在产权纠纷。她爹娘活着的时候就在准备就房屋所有权问题和人打官司了。现在父母都不在了,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怎么和人争夺房产?
还有这种事?张宪一听说房产纠纷,立刻就想到了黎书平父母最近突然暴亡。这两个人突然死亡,会不会和这宗房产纠纷案有关联?房产,从古至今都是大宗商品,为此导致亲人反目、甚至杀伤人命的并不在少数。
黎书平小小的年纪遭遇父母双亡的惨剧,也确实令人同情。再加上这女孩如今还住在自己这里,张宪当然就更得帮人家查清此事了。
把事情安安记到心里,张宪挑点儿愉快的话题和小姑娘聊。年轻不知愁滋味,聊了没一会儿,张宪就把小姑娘逗得眉开眼笑,咯咯娇笑个不停。
等黎书平离开了,张宪派人把梁旺找来了。讲小姑娘黎书平家里的遭遇一讲,张宪吩咐梁旺:尽快查清和黎书平家有房产纠纷的是那户人家,查查哪家的底细,看看这宗房产纠纷里头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梁旺点头领命,带着人出去明察暗访。查这种事情和别的不同,首先它没有多大的危险,房产纠纷案,不管是涉案的哪一方都不是敌对的国家,总不能一见面就拔刀相向吧?其次,这种事他瞒不住呀。房产又跑不了?谁想要都得露面,街坊邻居们哪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因此,梁旺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这庄房产纠纷案的来龙去脉给查了一个一清二楚,摆到了张宪的案头上。
张宪一看,哦?原来是这样!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封信,盖上节度使的大印递给梁旺,让他去找福建太守荆亮。要求荆太守查明此案,替去死的百姓申冤!
我替你把摩尼教都给剿灭了,把人质也给救回来了,让你办个小案子你总不应该推脱了吧?张宪以为这案子交给荆太守就完了。没想到第二天荆太守亲自登门,请罪来了。这案子他办不了!他请求节度使大人另选贤能,另外再找个能干的人去审这案子。
张宪一听就火了,“啪”一拍桌案,“荆太守,盗抢人口的案子你破不了,对付摩尼教你没办法,审个房产纠纷杀人案你还审不了,朝廷养你何用?现在我就写一份弹劾的本章,我要发到朝廷,弹劾你!什么事都办不了,这个太守你也别干了!”
大胖子吓的噗通一声就跪地下了,“侯爷,侯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下官不是不办,而是这件案子我真的不敢管呀!”
“不敢管?那你敢管什么?除了感官吃饭拉屎,你还有什么敢管的?你说,你为什么不敢管?说出来,饶你不死;说不出来,嘿嘿,今天你就别想囫囵着走出我这个节度使大堂!”
张宪是真急了,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人家是堂堂的一府太守,你就算是节度使官比人家大,也不能说不让人家囫囵走出大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