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术出世了,这是方文没料想到的。有些人很细心,很快发现了方文策论的异样。每张纸的字迹完全相同,不仅仅是因为出自一人手笔,极为相似。而是任何一个细节都完全相同,这就有些诡异了。
有心人追根溯源,甚至牵扯到某些权贵,终于将凌尘和萧成风挖了出来。
可找到他们没用,他们很清楚印刷的价值,对此三缄其口。所以第三人,墨染曦被找了出来。这小子藏不住话,知道印刷术乃利于天下文人的好事,不仅和盘托出,还大肆宣扬。
半日之后,帝京不知道此事的人就不多了。
方文在牢中气得半死,这是多大的商机啊?这特么能赚多少钱?就因为这个小瘪三一句话,全部付之东流!
方文敢发誓,这辈子绝没有这么想杀过一个人,面对拓跋宏时也没有过。狱卒可以作证,要不是被牢房关着,方文能提刀剁了墨染曦。太恐怖了,这哪是文人,比粗鄙武夫更可怖,脏话喷了两个时辰,谁都拦不住。
似乎是为了平息方文这股子火气,景阳终于给他带来了喜讯。被关了一个月多后,方文终于出狱了。
幸福来的猝不及防,方文有点缺氧。徐玉凤等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手里的刀夺下来,好言好语的劝慰。但纵然说墨染曦千般好,方文就是不想放过他。
时间过了一个月,这些日子方文总算闲适下来。唯一中途奔波的事情,就是走了几趟古臻府邸。
没错,这位破衣大儒回来了。方文和他畅谈许久,明白他费时许久的原因。
古臻友人病危,见其欣喜,竟有回观返照之相,病情渐渐痊愈。古臻得见自然大为欢喜,借住好些时日。直到半月之前,友人夜中突然逝世,他安顿好一切才赶了回来。
方文听完古臻的叙述,更加肯定这位大儒的心性。
当然,更为惊讶的是古臻。他早早便听到方文流传出的事迹,好坏参半。但与其功劳相比,他所犯过错实在不值一提。况且古臻知道方文心性,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世人当是误解他了。
如此,方文便经常过来与之畅谈,时间一久便又有新人加入,是秦老。
秦老带着萧成风与凌尘,亦如曾经那般,方文靠东古臻坐南,秦老则是在北。凌尘两人垂立一旁,只差江默与一条河,便是曾经场景。
方文感慨时过境迁,如今不过一年,便已经物是人非了。他们身份早已不是曾经,都已经入了朝堂,古臻也已经是南书房的先生了。
这样的时光,又过了一月有余,方文知道风雨来了。
当天早朝,景阳亲自召见拓跋宏。当着文武百官将其狠狠训斥一顿,甚至下旨剿灭夷国奔赴西州的兵马。
诏令一出,帝京哗然了。无数奏疏不要钱一样,飞入天极宫。这次景阳更加决然,下旨,凡因此事上谏者,按罪论处!同时给西州拟旨,无需任何顾忌,奉旨行事,不惜一切代价平定战局,一月之内西州大捷,违令者斩!
谏臣疯狂了,一个个将江阳围在天极宫中,日夜不断声讨。其中刘楠跳跃的最活跃,上蹿下跳乐此不疲,将景阳一家老小问候一个遍。
之后似乎觉得风雨不够猛烈,组织谏臣跪与天极宫宣政殿前不吃不喝,谩骂的同时以死相谏。几十人共同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大殿中央染成了血色。
但然并卵,景阳没有任何改变,下令金吾卫将一帮人拖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方文长叹一口气,感触的说不出话。刘楠,这老头可以的,花样作死冠军非他莫属。
当然,同时刘楠也点醒了方文。真心帮忙的未必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有时对立起来,更能起到奇效。经过刘楠这么一闹,大乾国力亏空之事路人皆知,没有人会怀疑从北方借来的军饷,正在运往西州的路上。
这些骗骗普通人行,若要瞒过别朝的君王,和拓跋宏这类的顶尖谋士,就有些勉强了。所以这个时候,真正重量级的出来了。右相,杜继师!
这位发动了关系,朝中文武集体罢朝。他则是一人守在景阳寝宫前堵人,把景阳憋在里面不敢出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八天,所有人觉得愈演愈劣之时,西州一封奏疏震动天下!
奏疏乃左卫大将军牧原山,副将李屿弗、邓良维三人联名上奏。内容简单明了,只有两个意思。第一,遵旨,一月之内平定西周战事,剿灭夷国叛军。第二,数万石粮草已经被西州兵马接应,宣国公邓良维亲自接应,半月之内抵达西州。
为此邓良维甚至上疏立下军令状,半月之期,共十五日。一刻不得拖延,若有违令,愿军令处置。
这所谓军令,便是军令状的违令惩处,按律当斩!可见此事重要的何种程度,有所差池便是灭国之灾,邓良维都拿人头担保了!
当日,群臣无言,匆匆被景阳召见入宫。刘楠顶着头上重伤议政,没有任何异态。不知情的人这才明白,原来一切是个局,将天下人全部蒙住的局。破局之人,便是眼前的重臣!
唯有极少数人明白,破局之人非是他们,而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账。
谢仁堂不着痕迹擦了把冷汗,不免心中庆幸。当日不找方文麻烦事何等明智,否则今日之事一成,他在帝心的位置将会受到难以想象的冲击。
半月后,景阳收到邓良维奏疏,粮草尽数抵达,不仅未有延迟,反而快了三日。景阳为此大为惊喜,须知从北方腹地行至西州,最短也要二十日,邓良维竟然只用了十二日,简直不可思议。
又过半月,主帅牧原山传来捷报,西州大胜。击退蛮族千里之遥,甚至冲入腹地截杀。全歼夷国主力兵马,少数弃甲而逃。
大胜,不言而喻的大胜。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大乾兵马损失四万余,兵力空前衰弱。
这是不可逆转的,为保大乾,这番牺牲已经是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