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县
胆大的百姓顺着门缝,趴着墙头观瞧,就见一个个地棍被打死打伤,街上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有人在嚎叫,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惊讶的发现平日穷凶极恶的青皮几乎都被杀光了。约到申时(下午三点多),街面上趋于平静,青皮地棍的尸首被清理走,堆积在县衙前,衙门内也派人出来,沿街宣读安民告示,云:“城内青皮与官差勾结,意图迎纳反贼,被新任知县赵胥北一网打尽。”
百姓见事态平息,渐渐的三五成群的涌向县衙观瞧,衙前的尸体已经堆积得老高了,衙内还不断有尸体被抬出来。
“那不是牢头邱五爷吗?”孙浩冲认出来,前年他弟弟孙浩来因与人纠纷被关入县狱,狱卒放出话来要五十两银子,他家拿不出钱来,结果弟弟孙浩来不出三天就暴毙于狱中,家人赎回尸体发现其身上到处都是青淤伤痕,家人不服,状告上去,反而被打了三十棍子,父亲气得大病一场也撒手人寰了。孙浩冲忍不住大哭起来:“爹,第第,你们在天有灵,赵大人替你们报仇了。”
“崔癞子!”“是那个丐头崔癞子!”两个队兵将一具死尸抛在尸堆上,引起百姓一阵惊呼,这个崔癞子实在无赖,城内九成以上的人都受过他的害,他挨家要钱,谁家要是不给,就耍些手段,让你烦不胜烦。岳伦所本是中资之家,有次没给钱,崔癞子就把一具尸体放在其门前,伙同几人冒充苦主,说是被岳伦所害死的,所赔不成,就将官司闹到了堂上,他伙同仵作,快班张头,把岳伦所折腾够呛,两年官司下来,祖上传下的产业几乎卖光了。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抬过来,都有人大呼:“青天大老爷。”这些压在百姓头上几十年的恶人都遭到了报应,心中压抑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有大哭的,有大笑的,解气,解恨。
顾麒麟大声宣读众恶人的罪状,百姓惊觉赵大人早就把这些人的恶行侦知的一清二楚。顾麒麟当场设立一个铜铸的造型像鼓一样的容器,只有一条缝,后盖上有锁,言:“衙门内无论官人还是差役,若有贪墨,欺压百姓,罔法者,百姓皆可投书举报,赵大人必为民做主。”百姓中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与衙外百姓喜庆气氛相反,衙门内是一片压抑沉闷,侥幸未死的官员役吏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火烧身,赵胥北宣布余人作恶不大,其已暗访清楚,只需将贪墨的钱财交出一半,其罪既往不咎,如若不如实上缴,罪加一等。只要以后不在贪腐,仍可在衙内留用。众人大谢不杀之恩,纷纷表示一定痛改前非。
赵胥北转身向偏房走去,陈邦紧随其后,屋内只有他们两人,陈邦问到:“大人,这后事如何料理,您得拿个章程呀。”他是真怕了,心中直到现在还紧张的蹦蹦乱跳,赵胥北当场杀人,已经吓破了文人的胆,事情过后,细思又后怕至极,到时朝廷追究下来,又是满门抄斩的下场,陈邦现在极度后悔上了赵的贼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按照大明律,朝廷命官无论品级是否入流,稽核查办都需报吏部批准,京官由督察院,御史台,刑部一同会审,再报请圣上裁决,在外官由分巡御史会同按察使司核查,同样要报到京城各有司审讯才能定罪,像赵胥北这样不经审讯,直接就杀了,本身就犯了国法,简直是藐视朝廷,轻则罢官杀头,重则就是抄家灭族。
就算是普通民众犯法,被判死刑,复核程序也是十分复杂的。剥夺人的生命是最残酷的刑罚,不可挽回,各朝各代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即使是被判立决的犯人也有回旋的余地。各地案件需汇总到刑部复核,再转督查院参核,然后再转大理寺审允后呈送御揽,皇帝认为证据确凿,案件清楚,判决合理,则批决,认为不合理则发回重审,并指派内阁阁员或是大学士监审,这称为朝审。到了每岁秋后,霜降前后,在皇城门外,刑部将死刑重犯提出来,由皇帝亲自主持三法司最后一次会审,判决无误后由皇帝御笔勾决才能执行死刑。今天赵胥北一次就处决了三百多人,开国以来未曾有过,所以陈邦内心是相当害怕的。
赵胥北说道:“张季等人私通李贼,将川内各府县布防悉数泄露,并约定明年二月,在李贼入川时献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说道“这就本官缴获的他们互通款曲的证据。”这些书信当然是假的,都是顾麒麟伪造的。
赵胥北接着说道:“他们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提前谋反,被本官发现及时平乱,这些乱贼负隅顽抗,皆是死于平乱之中,你照这个意思写,具体文字上再润色一二。”
陈邦暗恨,这是把奏本的事甩给了他,想撇清关系不可能了,那么多人的命就是前车之鉴,陈邦不敢推辞,只得应承下来。两人又谈了些细节,陈邦退出,
崔蒙一直在外等候,上前问道:“如何。”
陈邦小声说道:“上船容易,下船难,走一步算一步吧。”
赵胥北选择在这个时节动手,就是算准了各衙门封印的时间,待开印时,事情早已过去一个月了,加上公文往来,起码两三个月,到时李自成早已入川,四川官场必然焦头烂额,哪还有人管这档子事。再说了,未免夜长梦多,相关人等皆以处决,死无对证,这样的大案审起来,起码三年五载,到时朝政又不知有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