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
“开炮”副将刘成功剑指前方,二十门虎蹲炮和两门中号佛朗机同时开火,炮声震天,地动山摇。二十二颗实心炮弹,砸入闯军前阵饥兵队列。这些饥兵哪见过这些阵势,纷纷抱头鼠窜,四散躲避。只是遭受第一轮炮击就阵型大乱。
佛朗机开炮速度快,紧接着又是两个大铅弹砸进阵列,像石头落入水面,人群向四面闪避,铅弹落地弹起,势头不减,带走一个饥兵的小腿。二十门虎蹲炮也装填完毕,“放”。二十个大铅弹又是疾风暴雨一般飞来。
“啊!”一个饥兵被擦中大腿,原本就破烂单薄的裤子成了碎片,炮弹只是擦过就带走了一大片皮肉,鲜红热血如小泉眼一样冒出,那兵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虽未中要害但也活不了,以闯军的救治手段无法避免感染,最后多半死于败血症。就算闯军有药,也不会舍得给一个饥兵使用,这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推,推”刘成功见只是三四轮炮击,闯军阵型就开始骚乱,果断命令前阵推进。直到进入四百步,官军逼上来,闯军前阵更是混乱,饥民左顾又看,不知如何是好,又没有上官命令不能擅自行动,只得呆站着。
“放霰弹”虎蹲炮手点燃引信,“轰!轰!”低沉的炮响,二十门炮炮口喷出火光,每门炮可装一百多个小弹丸,二十门就是两千多个。闯军前阵如同麦浪一样向后倾倒,小弹丸击中身体飚出一片片血箭,接着就是漫天的哀嚎声。有的饥兵被吓破了胆,扔掉武器掉头就跑,督战队砍翻了一大批人,才稳住阵型。“冲,冲上去”命令下来,无边的人群吼叫着向前奔去,后退也是死,前进也是死,不如拼一把,要是侥幸不死还能混口饱饭吃。
“驾!”李过调转马头带领老营和步卒脱离战场。黄伟也跟着转身就跑,他可以想象那些饥民的下场,自己也是从饥民阵里杀出来的,没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放!放!”又是一波霰弹,饥民倒下一片。有人回头一看老营都跑光了,一人带头,几人跟随,不一会功夫,冲锋的饥民就都发现老营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炸锅一样,哪还有人冲锋,饥兵们向各个方向夺路狂逃。
艾万年命令骑兵追杀了一阵,下令鸣金收兵。正掩杀兴奋的刘成功问道:“将军,为何收兵!”
“穷寇勿追,小心有诈”艾万年回答道,与闯军多次交手,他深知农民军这种诱敌深入的战术。命令士兵将俘虏的这些闯兵全部处死。大军小心前进,派出数波哨骑前出二三里搜索。
如此谨慎前进,大军每日前进不过十几里。过了两日,李过又布下三个大阵阻敌。明军几轮炮击过后,闯军如同前次一样分崩离析,老营和步卒跑得早,艾万年只抓到大批饥兵。“将军,这些饥兵无用,只会消耗粮食,不能伤其根本。不如末将带人追击,大人随后接应。”刘成功建议道。
“反贼一向狡猾,还是小心为上。分兵则势弱。”艾万年再次否决了副将刘成功的建议。
大军小心翼翼的又前进了数里,前面是一大片荒地,抛荒的地里随风晃荡着荒草,半人多高。虽然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严重的干旱,地里只是零星的有点绿色,荒野里满眼的金黄。
“停!”艾万年下令,大军停止前进,挥手派人前去探路。十几名哨骑没入荒草中,不一会儿回报前方安全。艾万年仍然不放心,命人点火烧荒,火借风势迅速满蔓延开来,一时浓烟滚滚。远处浓烟中有人影晃动,接着十几人,接着又是上百人,一个个人型火球到处乱窜。“真有埋伏呀!”刘成功怕着胸口后怕。
远处埋伏的闯军见火起纷纷溃逃,大火熊熊燃烧了一个多时辰,留下一地灰烬和一百多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敷衍了事,害的大军险些遇险,将那些哨骑全部砍了。”艾万年下令,当日大军安营扎寨,又派出数波侦骑确定没有埋伏才继续前进。
又过了数日,艾万年稳扎稳打,始终咬着李过的尾巴,追击前进了一百多里,李过督兵阻敌。“咦!”艾万年遥望敌阵,此次闯军似乎下定决心在此决战,已经炮击了五轮,打退饥兵冲锋三次,敌军仍未溃散。
“冲!”李过下令,闯军首次投入步卒冲锋。饥兵散去,前营大将李双喜指挥两个千人大阵冲锋,每个千人阵又分为十个百人阵,一阵接着一阵,反复冲击,人潮不断,攻击不停。黄伟在右侧千人大阵中,他低声吩咐黄忠伟和黄孝伟多加小心,不要傻了吧唧的往前瞎冲。
“咚!咚!”战鼓响起。闯军大阵开始移动。
“好,就在此地决战。”艾万年也下定决心死战,命令迎敌。
“开炮!”“冲呀!”双方将士都呐喊给自己鼓劲儿。
“轰!”战场上炮矢乱飞,明军火炮厉害,打得闯军阵营到处是断臂残肢,可是毕竟只有二十门,动静很大,实际上一轮炮击造成的伤亡也就三四十人。闯军步卒都是从饥兵里挑选出来的,经历过尸山血海的锤炼,面对炮击还能够忍受。“放箭!”闯军冲入八十步,明军开始抛射。漫天箭雨从天而下,闯军又倒下了一大片。
“继续冲!”李双喜嚎叫着。闯军步卒冲锋同样没有阵型,人山人海的蜂拥而上。
“刺”艾万年所带的陕西兵,都是世代为军,作战凶悍,一排长枪刺出,上中下三路,互相配合,又准又狠。闯军冲到近前的步卒,满怀希望,最后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双方绞杀在一起,可以明显看出官军都是职业军人,刺杀招招对着要害,快速有效。闯军缺乏训练,伤亡比在六比一以上。
艾万年挽弓搭箭死死盯着李双喜,李双喜左冲右突,砍翻了几个明军,眼看就要突破明军防线。一抬头一根羽箭在眼前放大,”啊!”慌忙侧身躲闪,“噗!”堪堪避过心口要害,箭扎在左肩窝靠下,周围护卫拼命掩护后退,主将受伤加上伤亡太大,阵前闯军纷纷后退,最后一声呐喊就崩溃了,溃兵往老营大阵奔回,无论监军如何砍杀也无法制止溃乱。黄伟长了个心眼,没有拼命冲到最前,见李双喜受伤,立刻带人赶过去护卫,接连砍杀几个明军,护着李双喜后退。
李过见军无战心,前阵溃散,下令一队骑兵接应李双喜回阵,率领老营大阵转身就跑。艾万年一马当先紧追不放,大军一直追杀了十多里,闯军大溃,无人组织阻敌。“快鸣金收兵!”艾万年突然勒住缰绳下令道。
刘成功不解地问道:“将军,大胜就在眼前,为何不追了。”
艾万年指着前方说:“两山夹一谷,小心有埋伏。”说罢派人沿山脊登上山顶搜索,果然发现曾经埋有伏兵的痕迹。
原本埋伏在山顶的郝摇旗望见艾万年派出哨骑,就立刻撤走了,一路狂奔与李过汇合,关切的问道:“双喜兄弟伤势如何?”
李过回答道:”命是保住了,太险了,要是再偏一寸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郝摇旗啐了一口骂道:“狗官兵,真狡猾”
“艾万年也算是名将,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事不过三,我看他能抵住几次诱惑”李过恨恨地说道。
罗泉镇
“快!快!”乡丁紧急集合列队,开出镇子。郑远的哨探队传回紧急军情,那伙乱兵突然又转向回来,目标直冲着罗泉镇而来,距离不到二十里了。镇外地里种着的庄稼长势喜人,决不能被乱兵践踏。
“出发”集合完毕,赵胥北带队奔向镇外五里外的山口,这是进镇的陆路必经之地,此处地势险要,一面是山,一面是陡坡,易守难攻。不但乡丁全体出动,连镇里的壮妇,老汉都踊跃同行,此战关系重大,非同小可,毕竟罗家湾的例子就在眼前,要是让这些混账的乱兵进了村大家都活不了,与其引颈受戮,不如拼死一搏,加上有了对战土匪的经验,众人也不是那么惧怕战场搏杀。
人就是这样,迈出第一步很难,就如那些饥民,首先想到的是流浪乞讨,然后走投无路,杀了人之后就做了反贼,走出这步就再也不愿安分守己的做百姓了。大明这些流寇起初多是饥寒所迫的流民,后来过惯了抢劫的日子就没人愿意回家老实种地了,朝廷多次招安,这些人还是反了又反。
罗泉镇民以前也是跟其他村子人一样,逆来顺受,只要有口吃的能活下去,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忍受着官府的苛捐杂税,土匪的欺压,自打今年正月那场变乱后,赵胥北组织乡练,又与土匪打了两仗后,罗泉镇的乡民心态就换了个样,不再听天由命了。
哗变的这些乱兵,打家劫舍,一路上不知祸害了多少村子,指望他们良心发现只是痴心妄想。赵胥北知道今日这场仗不好打,敌众我寡,对方又是常年征战的正规军,不是一般的土匪,不过背后就是家乡父老,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拼上一把。
时间仓促,来不及挖壕沟,陷阱,只得沿路布阵。平时严格的训练发挥了作用,乡兵迅速结阵完毕。最前面的是大盾兵,其后是三排火铳兵。起先赵胥北训练刀盾手,一手持明军常见的五棱形长牌,一手挥刀劈砍,可想法是好的,战场现实是残酷的,刀盾手需要丰富的战场经验和长时间的搏杀训练,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形成战力的。上次与土匪一战,刀盾手劈砍的作用不明显,用盾防御的作用强大。赵胥北干脆决定不练刀盾手了,改练大盾兵,这种大盾也加高加大,高达两米,木盾沉重,需双手来持,这样大盾兵就放弃了劈砍,只练一招挡。
火铳兵身后又是一排大盾兵,随时准备接应上前替换,同时也是第二道防线,其后是三排长枪兵。最后是全身批甲的杀手队,这是赵胥北手中最精锐的一队兵,也是最后的杀手锏。另有一队大盾兵作为预备队。
青壮队在二里外的空地挖坑烧水,救护队准备好烈酒和干净的白布,做好救治伤兵的准备。其余青壮同样列在阵中,拿着简易盾牌掩护火铳兵与长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