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这是诗人眼中的草原。一碧无垠骏马翔,少年鞭响牧歌扬。姑娘舞动裙欢悦,篝火星燃醉晚阳,这是许多后世人脑海里想像的草原。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骑着骏马奔驰,白色的毡包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点缀在草原上,儿童手中捧着花欢快的追逐打闹,妇女忙着挤马奶,炖羊肉,一片欢声笑语。
可实际上这都是幻想的,真实的草原生活是很艰苦的,甚至可以说是苦难。草原牧民逐水草,居无定所,每日放牧,拾粪,艰辛的劳动也换不来饱腹的口粮,骏马羊群都是属于部落头人的,普通牧民大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草原资源匮乏,为争夺物资和草场各部落经常攻伐,相互仇杀,家破人亡是常事。草原上还天灾不断,风灾,雪灾,有时一场大雪,牲畜冻毙,往往一个部落,几个部落就这样消失了。
崇祯八年正月,此时的草原,荒草遍野,处处显着萧条,举目望去百里无人烟,连乌鸦老鼠也不见了踪迹。天气阴沉,地平线上奔来一匹骏马,枣红色的棕毛,两只眼睛又黑又大,鼻子里喷着白气。马上坐着一人,穿着传统的满洲旗装,衣襟、袖口、领口绣着浅黄色的多层精细花边,外套厚实保暖的狐毛坎肩。足踩靰鞡,这是一种用牛皮缝制的鞋子,絮靰鞡草,轻便暖和,富人把靰鞡草换成柔软舒适的貂皮毛,非常适于冬季狩猎、跑冰。她头戴坤秋帽,用上等布料一体制成,顶部八个褶子分别绣着蝴蝶,兰花,藤蔓等,帽后有两条上窄下宽的飘带,缀着细丝线编成的流苏,随着骏马奔腾而飘扬。
马上少女年在十五六,白皙无瑕的面庞透着淡淡的粉红,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小小鼻梁下,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翘起,带着腮上的两个小酒窝在笑,正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红马少女的出现,瞬间打破了草原的宁静,着是身着甲胄的重甲骑兵,他们排成一列,整齐的步伐给人极大的压迫力,这些是传说中的冷兵器时代最后的王者巴牙喇兵,大明朝称其为白甲兵,他们皆身穿三层甲,内有锁子甲,中有绵甲,外有铁甲,防御力惊人。按《满文老档》记载,满洲男子从很小就开始进行军事训练,十岁就要接受考核,考核达标的成为守兵,以后每三年可以参加晋级考试,守兵上面是战兵,战兵上面是马兵,马兵之上才是巴牙喇白甲兵,一个牛录近千男丁中,才选出十个最强的人成为白甲兵。这些巴牙喇白甲兵上马能骑射,下马能步战,个个拉硬弓。一千多巴牙喇后面跟着五千多马甲兵,接着是更多的步甲。
那少女跑累了,跳下马,躺在草原上,数千大军围成一个大圈护卫左右。当先一人一马排众而出,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此人全身白色铠甲,头戴兜鍪,厚厚的顿项护住脖颈,方头长脸,孔武有力,就像一头熊似的强壮。此人正是努尔哈赤第第十四子爱新觉罗?多尔衮,他年少就随父兄出战蒙古和大明,逾战必冲锋在前,锐不可挡,因屡建功勋,在其十六岁时就封为“墨尔根代青贝勒”,满语的意思是“聪明机警”。“早说不让你来,非要跟着受苦!“多尔衮说道.
那少女悠悠坐起,用马鞭抽着枯草说道:“整日闷在宫里,都憋出病来了,哪有放马大草原痛快!“此女名叫萨察?思琦,是努尔哈赤的养女。萨察氏出自金国撒铲部,以姓为氏,满语为SacaHala,汉义为“头盔”,世居瓦尔喀浑春。萨察?思琦祖父及父兄随努尔哈赤征战,战功卓著,宁远城下之战,为护卫老主,殒命沙场,留下一个**,努尔哈赤见其孤苦,收入中宫抚养,视为己出,封为柔敏格格。满语格格的汉语意思是“女孩子”“小丫头”。
“离开盛京也有八百多里了,那林丹汗跑得真够远的,再跑远点还能多玩些日子,听说那个娜木钟是草原第一美人,真想见一见。”萨察?思琦休息够了,翻身上马。努尔哈赤有十六个儿子,八个女儿,一个养女,只有这个思琦,活泼可爱,天真烂漫,深得众兄弟宠爱。
多尔衮说道:“什么美人,她至少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哪有你好看呀!”萨察?思琦不自觉得摸了摸脸庞含羞说道:“听说那个林丹汗嗜利好色,性情暴躁,桀骜不训,到时一定要他好看,哼!”
多尔衮摇头说道:“林丹汗你是见不到了,他已经去见成吉思汗了,哈哈!!”林丹汗病故的消息传到盛京,皇太极命令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领兵一万,第三次远征察哈尔。
半年前青海大草滩
察哈尔部源于当年横扫欧亚无人能敌的成吉思汗的”怯薛军“,“察哈尔”一词来源于突厥语中的粟特语,“ger-ünkeüked"意为"家人"、"奴仆"、"卫士"。其部属骁勇好战,号称“蒙古中央万户”,一直为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察哈尔领主世袭蒙古汗位,为蒙古各部的“共主”。
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十三岁即位,励精图治,立志恢复成吉思汗的霸业,重新统一蒙古,争霸中原。努尔哈赤在辽东崛起后,天下出现了大明,后金,蒙古三足鼎立的局面。一开始努尔哈赤想联合蒙古共同伐明,可是林丹汗年少得志,又有着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高贵血统,根本瞧不起努尔哈赤,反而欲与大明结盟,攻伐后金。而大明与蒙古为世仇,积怨太深,又放不下天朝上国的面子,白白错失了连蒙灭金的机会。后金与蒙古多年征战,互有胜负,至皇太极登上汗位,两次亲征察哈尔,林丹汗四十万众被打得四散奔逃,连都城归化城都被占了,皇太极兵分三路穷追林丹汗残部,林丹汗被迫南渡黄河,逃往青海。
时值严冬,天气变化无常,四十万部众分崩离析,林丹汗心灰意冷,极度郁闷,壮志难酬,加上逃难时饥苦劳顿,到了青海后就一病不起,而且病情愈加严重。林丹汗自觉大限将到,唤来八大福金及嫡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
福金,蒙古语将汉语“夫人”音译为“fujin”,称汗、贵族妻房为“fujin”,满文创制时参考蒙古语,也称其妻房为“fujin”;汉语又音译为福晋,其实福应该读一声,“夫”
多罗大福金娜木钟,三福金苏泰,长子额哲等人进得汉王帐,见林丹汗如今病得已经骨瘦如柴,双颊凹陷,虚弱不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雄心壮志,征战四方的蒙古大汗了,众人不禁潸然泪下,额哲倒地叩拜:“父汗!”林丹汗抬起右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床头一个楠木镶金的宝盒说道:“打开!”
额哲跪行几步,拿起那个父汗从不离身宝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玉方印,缺损的一角用黄金补上。额哲小心翼翼的捧起,仔细端详,这就是令无数豪杰魂牵梦绕的传国玉玺,相传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令人用和氏璧打造一枚皇帝玉玺,称之为"天子玺",方圆四寸,周身雕有龙鱼凤鸟,正面刻有丞相李斯以大篆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历代帝王视其为天下一统,江山永固的国之重器。西汉末,王莽篡权,汉孝元太后哭骂着将玉玺掷到地上,摔崩了一角,只得用黄金修补上。明灭元,元顺帝携玉玺北逃,仍凭此玺号令天下,以中原正统自居,视大明为叛乱割据势力,历代北元大汗无不立志南下恢复中原。林丹汗得到传国玉玺之后,自认为天命所归,目空一切,南侵大明,东掳后金。
林丹汗望着传国玉玺,断断续续的说道:“长生天啊,你要保佑我儿,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们是黄金家族,儿呀”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额哲赶紧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咳喘过后,稍微平静了一下林丹汗继续说道:“为父不行了,现如今你就是察哈尔部的大汗,你要记住,你是草原上的雄鹰,要像祖先一样统一各部,先灭女真,再一举恢复中原,我们的家不在草原上,我们的家在大都。”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只见嘴动,不闻其声,额哲侧耳倾听,痛哭流涕,最后林丹汗握着儿子的手无力的滑落左右晃荡,已是没了呼吸。娜木钟等人跪倒一片,嚎啕大哭。林丹汗病逝于青海大草滩,终年四十三岁,帐外,血一样红的残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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