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象风带着百姓们来到后院,找到那个从菜地里长出来的佛像,挖开佛像四周的土。一开始百姓们还有些惊惧犹疑,但是当岳象风铲起第一锹土,当狗娃儿大喊一声壮着胆子挥动锄头时,他们的热血与勇气被唤醒了,不再害怕,不再敬畏,一个个或是上前挖土,或是鼓劲呐喊。
当佛像被起出土后,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地里的那个坑,里面密密麻麻的嫩芽彰显着它们无比顽强的生命力,无数的豆芽,没有一根是直的,可即使被无比沉重的石像压迫的弯曲,它们依然顽强的生长,将沉重的石像定出地面,这就是生命的顽强力量。
“乡亲们,看到了吗,没有什么佛祖显灵,都是假的,都是乌灯和尚骗人的把戏,我们砸了这个佛像,看看佛祖会不会显灵,惩罚我们。”
狗娃儿说完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挥起锄头砸碎了石像的佛头,然后丢掉锄头瘫在地上忘乎所以的大笑,笑得癫狂,脸上满是解脱之色。
佛像被人们砸碎,成了一堆碎石,散落一地,土坑里的嫩芽们彷佛也看到了压迫者被击碎,一个个舒展着身子,展现着自己的鲜活生命。最终它们会直起被压弯的腰杆儿,顽强的谱写出生命的精彩乐章。
当一切成为定局,乌灯寺已经不复存在,乌灯一众僧人被押回县衙,岳象风按着在乌灯寺寻到的账本将财务分给百姓们,最开始那个一脸灰败走出佛殿的人想要寻死也被陈颍派去的护卫救了下来,狗娃儿看着残破的佛像发誓,以后再不求神问佛,要凭借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地活出精彩。
而陈颍已经带着黛玉等人,踏上了回家的马车。这些人以后的命运他无从得知,或许还是愚昧无知过着容易满足的生活,或许有那么少数人觉醒了思想,踏上追求真理的道路。但这些都不会影响他,始终坚定不移地走着自己心里的那条路。
陈颍将此事写成一篇见闻录,刊登在听风阁传入千家万户,有人一笑而过,有人啧啧称奇,有人拿来教育后辈,有人动手尝试。陈颍觉得,只要有一个人因为这篇文章增加了见闻,开始质疑陈旧的思想观念,那便是成功的开始。
这一趟南行之旅,对黛玉等人而言,或许见识了无数的壮丽河山,游览了许多的名寺古刹,但都不如这小小的乌灯寺带给她们的印象深刻,乌灯寺中的所见所闻,不光带给她们视觉上的震撼,更深刻的是思想上的认知。并且她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陈颍心中那个理想的伟大。
陈颍觉得这一次的游玩大体上是圆满的,纵然有过失望,闹过一时的情绪,甚至面临危险,但正是有着这些小小瑕疵衬托着更多时候的欢乐和美好,才让这趟旅程变得生动多彩,陈颍相信这段时日会成为大家此生都难忘的一段美好回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八月初,旅途结束,众人也是纷纷别离。李纹李绮同大家告别,不舍地登上李家派来接她们的马车,回家去了。
陈颍邀请妙玉一同去颍川,妙玉再一次的拒接了,她的师父还在蟠香寺,更何况她还没做好去颍川的准备。陈颍尊重她的意愿,安排好马车和护卫将她和岫烟送回蟠香寺。
别离总是伤感的,连一向乐观的陈沁的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更别说多愁善感的黛玉了。
“玉儿怎地这般没精打采的,看看这眉蹙的,是在为何事忧愁?”
黛玉见是陈颍来了,给他倒了杯桌上的凉茶,没有回答陈颍的问题,开口问道:
“哥哥,她们都回家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陈颍喝了口茶,笑道:
“是啊,都出来近两个月了,沁儿早就说想家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回颍川了。我正想来跟玉儿说呢……”
听到了陈颍的回答,黛玉的情绪更加失落,心中梗着一股无法散去的悲伤,鼻头一酸,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也慢慢湿润起来。
眼看黛玉就要落下泪来,陈颍慌忙道:
“玉儿别哭,都怪我,说话没说清楚。我来是要告诉你,收拾好行李,明日同我们一起登船。我准备送你回扬州去,好陪着世叔一起中秋团圆。”
黛玉抬起头看着陈颍,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爹爹不是公务繁忙,我回去了会不会影响到爹爹的事情。”
陈颍拿过黛玉手里的丝帕,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儿。
“玉儿放心好了,世叔再怎么忙也得过中秋啊,我知道玉儿你肯定是想家了,正好回去看看世叔,陪着世叔一起过中秋节。”
黛玉点了点头,一脸期许地看着陈颍。
陈颍笑道:“我也想陪着玉儿一起过中秋,但颍川还有外祖父等着我和沁儿回去,琴妹妹的家人也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看着黛玉有些失望,陈颍道:
“玉儿放心,以后咱们肯定能一起吃着月饼过中秋的,不光中秋,还有许多的节日,咱们都一起过,再邀上表姐和岫烟妹妹,还有李纹李绮她们俩也可以叫上,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结一个诗社,赏花作诗,品茶联句,是不是想想就很期待?”
黛玉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第二日,陈颍带着黛玉、陈沁还有宝琴,跟了一众丫鬟,于苏州码头处登船往扬州去了。
说到坐船,自然就会想到陈沁晕船后再不愿上船的事。前番游玩时,也有需要坐船的时候,陈沁还是怎么都不愿意坐船,黛玉便给陈颍出了个妙招。
黛玉出了给主意,让陈颍悄悄地把船上的房间布置的和地面上的一样,再放上许多新鲜的花草绿植,借口和陈沁做游戏,蒙上陈沁的眼睛将她带到房间里。
这招果然有效,蒙着眼睛上船后,陈沁并没有晕船,解开眼罩后也没有感到不适,陈颍骗她说这是自己给她准备的惊喜,是一座秋千屋,陈沁信以为真,还觉得房间摇摇晃晃的十分有趣。
结果等下船时,陈沁傻眼了,那里是什么秋千屋,明明就是在船上。为此陈沁整整三天没理陈颍,但也不再害怕坐船了,虽然待在甲板上看到船行在水面还是会晕,但是乖乖待在船舱里就完全没问题了。毕竟坐船不像后世坐车,即使不看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也会闻到那令人头晕的尾气味道。
也是因为中途解决了陈沁晕船的问题,不用走陆路回颍川,旅途得以延长,众人才有机会见到乌灯寺的事。
将黛玉送回扬州与林如海团聚后,陈颍没有多留,带上陈沁和宝琴继续乘船北上,要赶在中秋节之前回府。
八月十三日傍晚,陈颍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颍川的望江楼。
下船回府后,陈颍带着陈沁和宝琴拜见了老爷子和比他们早两日回府的赵旭,然后将宝琴送回薛家,交给了薛二婶,薛适之前带着薛蝌,到苏州见到陈颍拿了李守义给的信物,去织造局取了苏锦上京交内务府的差去了,大概要后日,也就是中秋节当天才能赶回来。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陈府上下喜意盈盈。陈镜身为陈家族长,带领着陈氏族人开宗祠行朔望之礼。
礼毕,众族人领了节礼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陈颍牵着陈沁,跟在陈镜和赵旭身后,祖孙四人到了后院的花厅,花厅里已经摆好了桌椅,有丫鬟前后忙着。凡桌椅摆件皆是圆形,取一个团圆的好兆头。
陈镜在上首居中坐下,左边坐了赵旭,右边是陈颍和陈沁。桌子并不大,虽只有四人也不觉着冷清。
用过饭后,四人喝着茶聊一些家常话。
赵旭问道:“颍儿,你收到黄家那什么诗会的邀请没有?”
陈颍放下茶杯,回道:“收是收到了,不过我对这个没兴趣,一群人打着诗会的由头巴结攀附,庸俗的很,还不如在家来的自在。”
陈颍的确对那些所谓的诗会毫无兴趣,一群人聚在一起,有名有势的炫耀卖弄,然后一群人巴结吹捧,再叫上几个名妓清倌人之流献上歌舞,三五成群吃醉了就开始卖弄文采,无病呻吟。
不是是所有的诗会都是如此不堪,但的确是常态了,大多数都是这般,陈颍着实不想将脑袋中的好诗词浪费在这种场合。
赵旭道:“你不去可不行喏,谁叫你这段时间名头越来越响,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黄家的小子在外面放出话了,要在中秋诗会上与你一较高下,现在全颍川的人都等着看黄家那小子自不量力呢。”
看着陈颍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赵旭哈哈一笑道:
“其实我也是很期待的,所以你小子还是乖乖去罢,记得好好教训一下黄家那小子,最近黄家很是有些不安分。”
陈颍答应下来,心里想着怎么给黄家一个记忆深刻的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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