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夏联军的攻击如期来了,如同以前一样,蒙古俘虏打前阵,夏军侧翼掩护,金军压阵。
蒙古俘虏是悲剧的,家人老小都当做人质被压在后营,如果他们不拼命,那么家小就没有饭吃,甚至被残酷杀害。
人群挥舞着兵器,奔跑者,哭泣着,他们也许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打败宋军,赢得这场战争,这样家人便都能活下去。
距离大寨四百步的时候,大寨里腾起一片乌云,那是弩矢,宋军远距离大杀器。
“举盾!”
所有人都缩在木盾下面,耳边传来哚哚哚箭矢入盾的声音,没有听见惨叫声,说明没有人受伤。
有人站起来准备继续冲锋,却看见又一片乌云压了过来,赶紧蹲下,把盾牌顶在前面。
哚哚哚,这次有人惨叫,不过一两个而已。
“起来,冲啊。”
人群又开始蜂蛹往前奔跑,队形乱糟糟的。
“火铳准备,放!”
“呯呯呯……”一排枪声响起,奔跑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打击,纷纷往后倒下。
“散开,散开。”
蒙古人见识过火铳的厉害,他们也慢慢摸索出对应办法,那就是散开。
“呯呯呯……”
火力还在持续输出,奔跑的人群又倒下一片。
“加速,加速。”
抬着梯子的人倒了,后续又上来接着抬,他们知道这二百步就是死亡距离,只要几十个呼吸,他们就能到达大寨前,就能与敌人短兵接战,宋人的弩矢和火铳就发挥不了作用。
天空箭矢还在不断砸下,火铳还在不停发射,第一批进攻的三千人不断在倒下,他们身后响起马蹄疾驰声。
乌压压的骑兵出动了,他们利用前面这三千人当了肉盾,然后利用马速快速穿过二百步这段死亡距离,很快就超越了步兵来到了大寨前。
很多马匹来不及刹住脚步,便一头撞向寨墙,马上的人早就跳了下来,几步跳跃,踩着马匹的尸体就往墙头攀登。
寨墙木头缝隙中有长枪不断刺出,在声声惨叫声中,拔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然后再刺出,直到寨墙前尸体慢慢垒起,形成了一个坡度。
更多的人踩着尸体跳上寨墙,举着狼牙棒就跳了下来,借着跳跃的力量狼牙棒便砸在盾牌上,发出“喯”的巨响。
盾牌兵使劲顶住,腰刀刺出,一刀便刺入了敌人的腹部。
有大将穿着铁甲,腰刀刺出后不能寸进,被狼牙棒横扫,狼牙带着片片血肉飞出,盾牌兵惨叫倒下,眼见就咽了气。
越来越多的人冲入大寨,有人开始准备抢夺寨门,只要大开寨门,就可以放更多的人进来。
辛兴宗端坐在大帐前,看着前方的战斗,嘴角挂着冷笑。
“大兄,差不多了。”辛道宗挺着长枪,脸上全是跃跃欲试。
“你带新军上去,把他们给我全部干掉。”
辛道宗大喜,举枪朝自己身后的士兵大喊,“冲上去,干掉他们。”
他身后便是新兵营的两个军五千人,此刻正安静站在寨门前。
寨门被打开了,人们蜂蛹而入的时候,骇然发现眼前有一个方阵正站在前方,面甲下的眼神是冰冷的,没有生机的冷漠。
“放!”
“呯呯呯……”子弹雨点一般打过来,前排那些发愣的士兵顿时倒下一片,与此同时,大盾兵将身体掩在大盾后,排着队冲过来,顶在他们身上往外推。
长枪兵则架在盾牌上不停攒刺,双方士兵以大盾为界限挤作一团,狼牙棒不断砸向大盾,却被长枪挡住。长枪的长度比狼牙棒长的多,所以即便要去砸大盾,也要冒着被戳个窟窿的危险。
“手雷,三十步。”
一个个黑色铁球冒着烟带着火花都飞出来,落在拥挤的人群里,随即爆炸。
人群被气浪抛起,落下,瞬时间前面空出一大片来。
“火铳阻隔,长枪杀敌!”
火铳再一次响起,后面依旧涌上来的人群一滞,倒下了一排……
敌人潮水般退下去了,留下满地尸首。
风徐徐吹来,全是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太厉害了,原来他们是这样守城的,太厉害了。”
辛道宗不停赞叹,浑身是血的他,已经被这两军的战斗力征服。
辛兴宗没有没有参加战斗,他只是端坐在大帐前观战,新军的战斗过程他看的很仔细,很仔细。
后军出来很多民夫打扫战场,把敌人的尸体都搬到旁边的车上,然后运送到远处埋葬。碰到没有断气的,直接用刀子捅死。没有办法,救人浪费药不说,还不一定救得回来。
其实新军的手段与西军差不多,大盾立阵,长枪攒刺,弓弩远击,火铳杀伤,刀盾保护,手雷灭敌。
但是效果差异就很大,西军隔着寨墙还被敌人突进来,并且打开了寨门。
新军一己之力就将敌人大量杀伤驱散,结果就天地之别。
辛兴宗在后面看得很清楚,大概明白了两军的差异点。
西军大盾立好之后,士兵身体是卷缩在大盾后用手顶住的,而新军是侧身用头和肩膀顶住,一只脚跪地,另一支脚向后延伸,支撑力比西军强很多。
西军弩矢是一次排阵发射,间隔时间长,而新军采用三级发射,连绵不绝,杀敌数量明显要多。
弓箭手同样如此,敌人在奔跑中受到的箭矢伤害也比西军要多。
新军火铳是五段式发射,保证了火力持续输出。
西军刀盾兵是在长枪兵之后,负责斩杀突进阵内的敌人,而新军是在长枪兵旁边,除了保护长枪兵之外,也可以直接杀敌。
林林总总看出了很多不同,但是更多的细节他没有看出来,比如时间距离的掌握,比如握枪的手法等等。
陈嘉技术出身,扣细节是他的本能。河东军的训练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严厉,最繁复,最艰苦的。随之待遇也是世上最好的。
如果让士兵脱下铠甲,就能很直观地看到他们的肌肉完全不同。河东军士兵的肌肉更发达,线条更流畅。也就是说,单个士兵拿出来比试,河东军士兵的力量要远高于其他宋军。
战后统计也说明了问题,西军伤亡高达四千多,新军只有七百多。
死于西军攻击的蒙古人大概有六千多,而死于新军手下的高达三千。
辛道宗看着自己麾下的新军喜不自胜,他终于体会到了带领一支精锐是啥感觉。不过让他沮丧的是一个都头的话。
“这算啥,河东正军比我们厉害多了。”
所谓正军就是指河东禁军正式编制,新兵营只能算预备。
那正军凶悍成啥样了?不由得辛道宗心向往之。
种师道在瞭望台上也观看了这场大战,前锋营一度风雨飘摇,让他这个老将差点坐不住,好在新军的凶狠阻击,彻底扭转了局面。
“会之啊,新军真的了不起。等这场战役结束,老夫要向陈帅好好讨教。”
此时秦桧刚刚呕吐好回来,面色煞白,两腿发软。
他就是一个读书人,平时在朝堂上意气风发,高亢激昂,挥斥方遒。总觉得自己满腹经纶,挥一挥衣袖就能挥退百万兵。
今天这一仗是实实在在的杀戮现场,残酷的场面让他胃里翻江倒海。鲜血和碎肉让他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人们野兽般相互厮杀撕咬的样子让他不寒而栗。
“种帅谦虚了,陈帅一直说西军才是大宋的脊梁,一直很仰慕诸位呢。”
种师道哈哈大笑,不管秦桧说的是真是假,听上去还是蛮开心的。
辛兴宗的部队伤亡太大被换下,折家军顶在了最前面。仅仅半个月不到,西军两支主力被打残了。若不是有新军补充,这两支部队早就元气大伤。
剩下编制完整的还有折可求折家军,种师道种家军,刘延庆刘家军,杨惟忠,王禀,王渊,杨可世、焦安节,刘元国、冀景,曲奇、王育这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