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情急之下,将手中短刀朝王德扔了出去,身形一滚,然后踏步踩墙,呼吸间便窜到了房梁上,活脱脱仿佛一只耗子,看的底下三人目瞪口呆。
王德将刀指着房梁上喘息的灰衣人厉喝道:“孙子,老老实实受绑,老子帮你说情饶你不死。”
房梁上非常暗,灰衣人的服色完全融入了其中,若不是他的喘息声,几乎就无法辩识。
韩世忠仰头看看,心里很是惊异,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人物,转头看看折可存和王德,他们脸上也是诧异万分(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土包子也没有见识过。
“日本人?忍者?会不会说宋话?”
说话的是陈嘉,他在韩钰和姚氏兄弟的围护下走进房间,正好奇打量房梁上的灰衣人。
几个亲卫举着火把,将房间照得通亮,梁上的灰衣人也无所遁形。
灰衣人面巾后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很吃惊。
“我和你们日本国的从一正藤原忠通是朋友。下来聊聊吧,总归要下来的不是么?”
陈嘉仰着脸看着灰衣人,脸上带着一丝戏谑。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忍者,心里只是极为好奇。
那灰衣人身形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显出一丝慌乱。
陈嘉见他能听懂宋话,脸色不由得一沉,“赶紧下来……”
话音未落,一旁的韩钰手中的短铳开火了,火光闪处,屋顶角落暗处跌落一人,又是一个灰衣人。
姚平仲反应最快,立刻拦在陈嘉身前,将他推出屋门。
姚友仲则迅速举起大盾护住陈嘉,嘴里还在大喊:“检查四周,察看还有没有敌人。”
几个人将陈嘉推搡到一个角落里,除了举着大盾的,其他人都举着火铳瞄准四周。
韩世忠几人都是吃惊不小,王德更是举起短铳瞄准梁上的灰衣人,“给你三息立刻下来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灰衣人还没有回话,屋外陈嘉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用活口了,杀了。”
王德没有丝毫犹豫,一枪便打了出去,灰衣人的腿部便中了一枪,身形不稳便掉了下来。
人还未落地,韩世忠的大刀已经将他劈成两半,鲜血喷溅四周,喷溅到屋里的人一头一脸。
一个亲卫上去搜身,摸出几样东西放进包里,随即大伙都退出了屋子。
馆驿的大火逐渐熄灭,驿长带着几个驿卒跌跌撞撞跑过来,带着哭腔求饶,“安抚使,小的该死,让您受惊了。”
王德脾气暴躁,上去便一脚将其踢倒,嘴里大骂:“直娘贼,你这厮是活腻了么?居然让刺客混进来。”
一旁韩钰的眼神早就红了,若不是姚平仲眼疾手快,一枪将刺客刺向陈嘉的一刀挡住,今天他就是百死莫赎了。灰衣人已经死了,但是他这口气还没有地方出,见驿长过来,便准备一枪结果此人泄愤。
“韩钰,停手。这事情与他无关。”
陈嘉推开大盾,缓步走了出来,朝着远处夜色用足气力大喊:“回去告诉沈良,从此刻起,沈家将在大宋除名。”
夜色中除了远处人群救火的喧闹,除了燃火的木柴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诡异安静。
“韩钰,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从今天起马歇人不歇。”
四周亲卫轰然答应,已经有人将马群赶了出来,也有人在收拾行具,韩钰带着几个人将陈嘉的东西都收拾好,走来禀报:“经略,我们现在就出发么?”
陈嘉看看天色,天边已经微显鱼肚白,过不久天色就会大亮了。
“出发吧,换一条路,不能再沿着运河走了。另外派人通知王贵,把我们的行军路线告诉他。”
韩钰拱手答应,转身离去。
陈嘉拍了拍姚平仲的肩膀,“谢了。”
黑暗中看不清姚平仲的脸,只听见他有些语无伦次,“安抚使,我只是尽责罢了,当不得谢。”
陈嘉没有接话,只是背着手看着天边的那丝亮色,任由夜风将他的衣襟吹得呼呼啦啦作响。
良久,陈嘉才转身对着众人严肃说道:“从今日起,也许我们就会走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也许我们中间很多人会死去……”
韩钰走过来打断他的话,“安抚使,别小看弟兄们,我们自会跟着你走,虽死无憾。”
韩世忠几个人没有做声,他们来河东禁军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要说忠心那真的谈不上。不过几人对陈嘉的态度,更多的是崇拜。
陈嘉不以为意,大袖在夜风中甩了甩,仰天哈哈大笑:“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众人听着陈嘉的话,一股豪气顿然而生,便一起朝天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匍匐在地上的驿长和那几个驿卒,听着周围响彻云霄的呐喊,抖得更加厉害了。
灰衣忍者的出现,让陈嘉对太子一系最后那点仁慈也都消弭干净。政治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了底限,那就是选择不择手段了。既然对手越来越阴毒,也就休怪陈嘉心狠手辣。
从宿州到汴梁,总共七百多里路程,期间还要绕路,陈嘉等人披星戴月,终于在第六天赶到距离汴梁六十里外的雍丘。
“经略,天色已晚,不如今天就近住宿一晚,六十里路明日中午就能到了。”
陈嘉转头看看韩钰,见他铁面甲后的眼睛满是期盼,又看看天色,点点头,“找个村子,注意不要扰民。”
韩钰大喜,转头吩咐几个亲卫,立时有三十多骑亲卫打马往前方疾驰而去。
韩世忠凑过来问:“经略,明日直接去面圣么?”
陈嘉大笑,“怎么可能?明日先去枢密院交令,然后由枢密院上知天听。至于何时接见我们,那还要等官家的诏令。”
韩世忠挠挠头,有点尴尬,“那我们住哪里?”
一旁王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操哪门子闲心,这事经略自然会安排。”
陈嘉信马由缰往前走,赶了几天路,尽管三匹马轮换骑,马匹依旧已经很疲惫了。
“付九早就安排好了。最近京都是非多,你们到了京都都老实点,没事别出门。”
后面这些人都没啥表情,他们早就知道很多事情了,也一直猜测河东禁军和西军之间会不会因为立场问题打起来。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看见先前离去的几十个亲卫跑了回来。
韩钰面色紧张,立刻催马迎了上去。
“韩都指挥,密谍司来人了。”当先一个都头老远就和韩钰汇报,语气间十公急切。
陈嘉勒住马,打量着地上单膝跪地的探子,突然问:“七号怎么说?”
探子低头回答:“嫩伯赛文。”
韩钰将探子交来的信号桶递给陈嘉,“没发现问题。”
陈嘉查验了封蜡和印记,拧开信号桶,抽出一卷纸仔细看起来。
良久,陈嘉将纸塞回信号桶交给韩钰,低头问那探子:“付都指挥使怎么说?”
探子低头抱拳,“一切听从经略吩咐。”
陈嘉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前面有一树林还算隐蔽,于是吩咐,“去树林里暂时休息一下。”
树林里,陈嘉将信号桶里的信件交给几个将领传阅。
王德看罢冷笑一声,“区区三千京畿禁军就敢埋伏我们?劳资一个人就收拾了他们。”
其他人看完都没有做声,最后折可存将信件交给陈嘉,开口道:“经略,他们人数众多,还请三思。”
韩世忠面色凝重,拱手道:“经略,他们以逸待劳,虽不怕他们,伤亡却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