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兵的命令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江宁,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
算算行军时间根本就不够到京都的,陈嘉也一时间挠起了头。
“还有七天时间,怎么算都不够,这如何是好?”
陈嘉抖了抖手里的调令,连连苦笑不已,“我们在江宁修养了快一个月了,京都一点动静都没有。童贯的军队到了太原他们才着急忙慌调我们进京都,简直是……”
陈嘉的话没有说下去,再说就要骂娘了。
荀程看着地图没有说话,仇俊梅子琪等人不懂军事,只有眼巴巴干坐。
卢俊义岳飞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对这调令估计除了骂娘也没啥好话了。
“经略,不如您带着骑兵先去京都,其他部队分批乘坐船只沿着运河北上,只要您和骑兵能及时赶到,就不算违令。”
最后还是荀程出言建议,他仔细算了算,按照这个行军方式,紧赶慢赶应该还是能赶上。
旁边李俊却站出来拱手道:“经略,不如亲卫军和一部分步军坐我们海船出发,到了海宁州再上岸,其他骑军我们送过长江后沿着运河北上。”
陈嘉仔细算了一下时间后摇摇头,“太绕路了,时间上赶不及。”
众人纷纷议论,提出不少线路,均遭到了否决。
“京都距离江宁千里之遥,日常行军至少也要二十天,即便坐船,至少也要十余天,怎么看都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到。”
岳飞仔细核算后也是大摇其头,沿途虽然是一片坦途,但是江野河众多。如果是少数人骑马疾行,七天是有把握到的。可行军不一样,速度会慢很多。
陈嘉看看天色,咬了咬牙,一拍桌案道:“不管了,今晚我带几个人先出发,王贵你带亲卫军后面跟上,卢大哥带着骑军跟在后面。步军分两个部分,一部由李明觉带领跟着水军北上海宁州再去京都。荀先生和后军最后跟上。”
岳飞脸色很是不好,他看了看周围几个人,他们的脸色都很差,只是强忍着没有出言阻止罢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荀程,他们知道如果还有人能阻止陈嘉的,也只有他了。
荀程却似乎没有觉察他们的眼光,只是盯着地图,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仇俊实在忍不住,悄悄拉了一下荀程的袖子。
荀程抬头看向他,却见仇俊使劲朝他使眼色,不由得笑出声来,“仇俊,你眼睛进沙子了?”
仇俊脸一黑,大袖一甩,也不理睬荀程的调笑,板着脸朝陈嘉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经略方才的说话不妥。不若另外派人带军先入京都,经略随大军一起行动即可。”
陈嘉拍完桌子手正疼着呢,朝右手不停吹气,听仇俊这么一说也笑了,“老仇,你别担心。别忘了我还是福王的女婿,当今天子的侄女婿。那太子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更何况我还有你们,只要我手里四十万大军还在,只要三十万河东禁军还在,就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的。”
见陈嘉一付不在意的样子,其他人心里再是着急,也只是干着急了。
韩钰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道:“要不把韩世忠他们五个带上,一来他们几个武功不错以防不测,二来他们是西军,骑惯了马匹的,也能跟得上。”
一旁梅子琪立马接口,“没错,赶紧去把他们叫来,在学习班上课,不如现实里面经历,速去速去。”
韩钰见陈嘉自顾自看地图,并没有反对,于是转身出去叫人去了。
荀程捋着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道:“按照西军的脚头,七日后他们绝对赶不及到京都,但终究比咱们快了几天,如果有啥事耽搁他们几天……”
陈嘉忽地抬头,眼睛里面闪着亮光,“你的意思是……”
荀程眨眨眼,微笑点头。
古代夜里行军很危险,也很艰难。行船更是如此。
陈嘉率领二百亲卫,六百余匹马,在水军的护送下度过了长江。
眼看军队上岸后逐渐隐入夜色中消失不见,船头上的李俊长长叹了一口气,“经略一介书生,却能与我等武夫一样拼命,令人钦佩啊。”
阮小五噗呲笑出来,“是不是投笔从戎就是这样的?”
梅子琪白了他一眼,“小五啊,不学无术就是你这样的。经略苦练武功,也算文武并举,投笔从戎怎么也套不到他头上。”
“就他还武艺?”阮小五抬头看看天,黑乎乎啥都看不见。“梅夫子你不要因为天黑就胡说八道,经略那点武艺也叫武艺?我一只手就能弄翻他。”
李俊一脚踹过去,“你才是胡说八道,经略手上功夫不弱,跟你打还是有一拼的。”
武松不耐烦插嘴道:“你们先前一脸担心的样子可见是装出来的。经略此去只身面对西军十万大军,何等危险?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说三道四。”
“且。武大哥你放心,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经略的事情。”阮小五是打心底佩服陈嘉的,所以他对陈嘉信心十足。
黑暗中荀程转身回舱,留下一句话在夜空中飘荡,“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拼命,希望明年的今天,你们几个还能活着继续吹牛。”
送行的一帮人心头顿时一紧,荀程不是个喜欢满嘴胡说的人,说这话必然有他的道理。
索超悄悄拉拉岳飞的袖子,低声问:“岳哥儿,你脑子活。你说荀夫子这话啥意思?”
其实他问岳飞就问错人了,岳飞是军事天才没错,可也是个政治低能,要不然也不会干出干涉皇家继嗣的蠢事来。
岳飞眼睛朝上翻了翻,良久才回答:“不知道。”
旁边几个殷切看着他思考的几人顿时泄气,鲁智深伸手就是一巴掌,“小岳岳你跟经略学坏了啊。”
梅子琪的大袖在夜风里被吹得呼呼作响,转头扫视了一群武夫,嘴角带着不屑,“经略平时一直让你们多看书,你们有几个听进去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你们……”
鲁智深出言打断他的唠叨,“梅夫子,有屁就放,说重点。”
梅子琪白了白他,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
武松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森森冷笑道:“信不信把你扔江里喂鱼?”
梅子琪被勒得喘不过气,慌忙用手拍打武松手臂,“说说说,你快放手。”
“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们,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也许并不是事实真相。自己回去悟,哎哎哎,武大哥你别动手,事关重大,我说到这里已经过了。”
众武夫相互看看,都是一头雾水,这特么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李隐突然轻呼,“原来如此。怪不得经略心有成竹。”
众人齐齐看去,李隐脸色顿时白了,“各位哥哥,自己悟,我可不能胡说八道坏了经略好事。”
船舱里面传来荀程的声音,“赶紧开船回江宁,大军明日整理一天,后日一早出发。如果有谁玩忽职守,休怪老夫无情。”
卢俊义和李明觉相互看了一眼,立刻驱赶众人回船舱,“都赶紧回去整军,不要给荀副使抓到错处。”
黑暗中岳飞的眼神亮了亮,仿佛悟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确是政治低能,那也是相对政治高手而言,不代表他真的不懂政治,梅子琪的一番话毕竟还是说出了一些东西的。
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已经能借着亮光看清路面了,陈嘉穿着紧身衣,带着一行人逐渐加快了行军速度。
一人三马,能保证军队长时间行军而马力不会衰竭,但是人就吃了大苦头了。
韩世忠看着前面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低声问韩钰:“为何对童相奉旨入京之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韩钰回头看看其他几个也都一脸凝重,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韩世忠的问话,“如果有一天我们河东禁军对上西军,你们帮谁?”
队伍里没人接口,却是前面的陈嘉回头笑道:“废话,他们当然帮西军啦。西北是他们的家,西军是他们的娘家。你们几个也放宽心,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放你们几个回去,到时候战场上都不要留情面,认认真真打一场。”
韩世忠五人战战兢兢,都不敢言语,谁都料不到居然顶头上司和娘家军队要干仗。怎么帮?帮谁?
一旁韩钰见几人一脸尴尬样子,就大笑道:“经略逗你们玩呢,放心吧,有经略在,干不起来。”
陈嘉闻言回头看看,微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