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孟有田看着谷雨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光想着进部队这好那好,却不知道当兵的艰辛和危险。这是一只不知深浅的小牛犊,想用自己的犄角去闯世界,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新奇,还带着一丝丝兴奋和恐惧。
不一会儿,谷雨又蹦跳着跑了回来,满脸喜sè地招呼道:有田哥,是傅团长哩,快,快去见见。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傅团,副团,老也转不了正,装啥牛哩俺是啥人,想见就见算了,人家还真是想见就见,都踩着地垄走过来了。咱也就别装大尾巴狼,在这等着了。
傅团长紧走几下,抢先伸出手来,笑着跟孟有田打着招呼,孟有田,呵呵,好长时间不见了,越长越结实了。
孟有田仔细端详了一下,认出来了,在安平镇那个军政学校作报告时,这个家伙就坐在旁边,还老跟自己唱反调的那个。
呵呵,傅团长,这回可算是认识了。孟有田笑着说道:您再想不声不响地坐俺旁边,可是办不到了。
那次真是有些失礼了。傅团长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次你们这三个村打得真不错,成功拖住了敌人,还shè杀了不少鬼子。据内线传来的情报,还有一个少佐身受重伤呢
没死吗孟有田随口问了一句,转而又释然地说道:走了狗屎运了。没办法。
傅天豪笑着拍了拍孟有田的胳臂,两人沿着地垄慢慢地向前走。谷雨牵着牛在后面跟着。
根据地内的地方武装总体上还是薄弱啊傅天豪说道:如果其他村也象你们这三个联防村一样,那敌人可就要寸步难行了。说起来。还是我们重视不够,其他村也缺乏象你这样的骨干力量,主要还是信心不足。主力兵团一走,面对气势汹汹的鬼子,便不知道如何打击敌人了。
孟有田想了想,说道:地方武装主要还是起个sāo扰作用。并且保护本村本地的百姓。地雷地道已经证明了具有很好的效用,基层干部便要勤加督促,再出些鼓励措施,提高百姓的积极xg。毕竟这些东西能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如果道理讲明白了,他们还是能够接受的,也就不会有误工费力的想法了。
傅天豪轻轻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有些低沉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宋玉敏同志。她要在你们村长期待下去了,还请你们多加照顾和保护。
那没什么说的。孟有田有些诧异地看了傅天豪一眼,不知道他特意提起宋玉敏,是什么意思。
傅天豪觉察到了孟有田疑惑的目光,沉默了半晌。沉痛地说道:赵政委在邢台县牺牲了,我是来通知宋玉敏同志的。
孟有田愣了一下,很震惊地皱起了眉头。对刚生过孩子的母亲来说,这噩耗的打击是多么巨大,多么沉重,而且又来得多么突然。
那孩子刚三个月,赵政委只看过他一回。傅天豪的声音颤抖起来,显然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赵政委给儿子起的名字叫天亮。我们有义务,有责任让这孩子看到真正的天亮。
我明白了。孟有田的声音也低沉下去,傅团长,现在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但请您相信,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保护好这孩子,保护好宋大姐。
我相信你。傅天豪长出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眼睛cháo湿起来,似乎又看到了战友的音容笑貌战争是残酷的,死亡对于每个人都是难以预料的事情。它不会管你是官是兵,不会管你家中是否有白发父母在ri夜惦念,不会管你是否有年轻的妻子在倚门眺首,不会管是否有襁褓中的儿女在等着你的爱抚
放心吧,团长宋玉敏面对突来的噩耗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坚强,并没有象人们想的那样悲伤到不能自拔的程度,为革命流血是预料到的事情。他,我,所有为伟大事业奋战的人都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我绝不辜负赵明同志的期望,会继续勇敢地战斗下去。
傅天豪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晶亮,面对老战友的妻子,他把准备安慰她的话吞了回去,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
我的身体已经养好了,请组织上分配工作,我想到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宋玉敏毫不作伪地望向傅天豪。
傅天豪沉吟了一下,炕上的小娃娃醒了,发出寻找母亲的哼唧,张大嘴,就要啼哭。宋玉敏急忙把孩子抱起,轻声哄着。
宋玉敏同志。傅天豪等孩子安静下来,才开口说道:组织上已经决定由你担任土门村村长他抬起手,制止了宋玉敏的抗辩,继续说道:另外,后方医院很快就要搬过来,你有这方面的专长,还要担任医院的副院长,工作很沉重啊
宋玉敏没话说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请组织上放心,我服从分配,一定完成任务。
傅天豪逗了逗孩子,便起身告辞。在孤儿寡母面前,他的心情极度压抑沉痛,甚至不敢面对宋玉敏的眼睛。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玉敏感到身体在一阵阵软下去,她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刚才的毅力急转直下地消失了。她无力地坐到椅子上,脸面显得颓然而憔悴,象一下苍老了许多。
桌子上是赵政委的遗物,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和一顶天蓝sè的给小娃娃戴的绒帽。纸张和绒帽被血染了,那红sè刺痛了宋玉敏的眼睛。她伸手轻轻翻开笔记本,看着那熟悉的笔迹,越感到失去他的悲痛渐渐的,眼睛渐渐朦胧得什么也看不到,眼帘中全是一片片鲜红的血在这一片通红中,她又看到了赵明的脸庞,看到了他的笑脸,眼泪象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