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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刘亦凡

    如此不阴不阳不着调的话语,如果是换个人敢在素衣女子面前说,早就被一剑穿个通透了

    唯独眼前这个男子说出来,却是如此的理直气壮,豪迈无匹,而她,却只有无可奈何。

    素衣女子淡淡地道:“南无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有三十六变化身,菩萨是男是女,因为菩萨大慈大悲,随应化身,救度一切众生,当然可以显现不同的相,超越男女相的限制,不执着于任何一边。田侯,你着相了。”

    “打住!”田无期大手一挥,不耐烦地道:“我跟你们这些宗教疯子不一样。一不吃斋,二不念佛,第三百无禁忌!三观不同,真真的说不到一块去。算了,你有事就说事吧。”

    素衣女子脸色一正,道:“田侯。你我皆是修行之人,当有敬畏之心。你出身道门,自然是三清信徒;而我灵犀阁秉承佛法,修得是普度众生。田侯方才一番言语,已经是大不敬。纵然不敬畏师门,也当敬畏苍天!”

    田无期冷冷一笑,“我还以为你灵犀阁能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修行,修行,修的就是与天夺命,逆天而行!说到底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罢了,何必说得冠冕堂皇!”

    女子闻言一愕,眼神一冷,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的青鸾剑,“田侯!你方才之言乃是魔道!我辈修行,乃是顺天而为,化天地元气为己用,乃是借天地之威,一切从天而来,因此泽被苍生。逆天而为的乃是魔教,田侯再有如此言语,小心会被当做魔教异端诛除!”

    田无期把杯中的青山酿一饮而尽,长身而起,仰天大笑道:“我以为灵犀阁能教出什么样的绝世佳人?不过就是庸脂俗粉罢了。月儿啊,月儿,难为你要在这种愚昧不堪的山门苦熬受累!”

    “铮”地一声,素衣女子青鸾出鞘,她好看的柳叶眉此时已是竖起,漂亮的眼睛里也充满寒意,一字一句地道:“田侯,你可是要在这醉仙楼分个胜负生死?如此,请出刀!灵犀阁奉陪!”

    田无期冷笑一声,无视青鸾宝剑,一步步朝着素衣女子走去,“人生七十古来稀!民生多艰,人生苦短,才有七十岁被称作古稀的说法。然则,我民能到活到三四十岁死去的,已经算得上可以瞑目了,真的能到七十岁的平头百姓能有几人?而修行者,地破以上的只要不是因为战损或者意外,活个七老八十平平常常,修到天命活过百年的比比皆是。凭什么?还不是夺天地元气为己用!顺天而为?你给老天捶腿了还是揉肩了?说得冠冕堂皇,俨然惶惶大道,实际上不过就是窃取天机。老天要是有眼,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修行者小偷!”

    田无期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迈一步,话音落地之时,几乎站到了素衣女子身前。他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看到她起伏的胸脯和羞红的脸庞,闻到了她身上兰花般的淡淡清香。

    素衣女子身量高挑,只比田无期矮上一点点,因此两人双目相对之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眼神,以及眼神中跳动的火焰。

    “田侯,你也是修行者。而且是出身昆仑山玉虚宫的佼佼者。那你这算什么?自己砸自己的饭碗,还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说你愿意散尽修为,将气运还给苍天,把元气归复大地?”

    “我们昆仑山修的就是个随心意。哪里管老天愿意不愿意!至少不会像蛀虫一样,占尽老天爷的便宜,还打着旗号招摇,粉饰自己。”

    “其余门派我灵犀阁管不着,也不屑去管。但我灵犀阁自立阁起,上秉天,下承地,得之于天地,还之于黎民,从未妄图占尽天机。”

    “呵呵,左一个苍生,右一个黎民。我就奇了怪了,北元铁骑南下,虐我中原百姓的时候灵犀阁在哪里?黄河改道,水漫中原的时候灵犀阁在哪里?倭寇登陆,烧杀劫掠的时候灵犀阁在哪里?红巾乱起,民不聊生的时候你们灵犀阁又在哪里?”

    田无期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是一片冰冷。他最讨厌这种张口大义,闭口苍生的人。无论是朝廷的命官,还是隐秘之地的修行者,统统都是他鄙视的对象。

    素衣女子的眼神中像燃烧着熊熊火焰,声音却冷若冰霜。

    “龙脉震动,黄河改道,此乃天意,修行者岂能逆天?”

    “至于北元暴虐,倭寇残忍,红巾凶悍,你又怎知我灵犀阁没有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

    “田侯天纵奇才,明明可以顺天而为,救助苍生,却为什么却总是任性妄为,目空一切?”

    “田侯身居高位,手下万余精兵,明明可以做的更多,为何总是故步自封,喜欢冷眼旁边?”

    ……

    这次轮到了素衣女子发问,同样是一步一问,田无期则一步一退。

    进退之间,田无期和她来到了屋顶飞檐之地,眼看着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女子肃然停步。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分毫,面纱吹起,已经可以拂到他的脸庞,彼此间嘴唇都只离一线。

    田无期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胸前的两团柔软,随着对方的言语起伏,阵阵如兰香气扑鼻而入,田无期几乎都有些醉了。让他有些分不清是因为青山酿还是眼前的绝世佳人。

    田无期本身的酒量可以说是一般,连平均数的水平都不到,平日里他也不怎么喜欢饮酒。像青山酿这样的烈酒,如果不用心法化解,他属于典型的一碗倒。今日和王大轮这样不会修行的人喝酒,他自然不会用心法化解。因此连饮了数杯,总会有些上头,否则也不会跟素衣女子如此计较,说这么多江湖评价。

    他妈的,这腿喝多了,酒就是软!田无期愤愤地想到。

    田无期并没有趁机挺胸沾女子的便宜。

    倒不是他道德高尚,而是委实不愿意和这样的“高人”有什么因果。

    价值观不合是最难走到一起的,甚至超越国家民族。国与国,派与派之间还能和谈,停战,联手。价值观不同在修行界里只有生死见真章。

    不过,到底是美人近在眼前,田无期也不想过于为难一个女子,毕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一顿喷之后,心里也轻松了些。

    “你到底来想做些什么?”田无期心头一软,不再声色俱厉,而是转向温和。

    素衣女子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实在暧昧。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她心神激荡之下,居然咳嗽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来。

    田无期顿时闻到了一丝甜丝丝却带着淡淡腥味的味道。

    “你受伤了?”田无期拧了拧眉毛,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拥有一头鲲的灵犀阁天下行走居然会受伤。

    素衣女子身形晃动,人影飘离,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似乎刚才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她并没有接田无期的问话,而是神情平静地道:“田侯,这次民女前来,先是要感谢下田侯上月大败倭寇,守卫一方平安;也顺便恭喜田侯荣升青州都督。不过,也让田侯知晓,倭寇死而不僵,退而不走,残部现在正在海州肆虐,而且不断南下,蚕食江淮沿海。田侯既然是胶莱水师提督,还请以大局为重,以苍生为念,剿灭这些残兵,还沿海百姓一个安宁。”

    “纠正一下,”田无期淡淡说道,“不是胶莱水师,是胶莱海军。另外,本侯是青州都督府都督,可不是海州千户所的千户。”

    女子平静地盯着田无期,轻声说道:“民女知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也知道田侯提领的是青州,胶州,莱州三州。之所以冒昧前来,是希望田侯慈悲为怀,纵然不能从陆路南下海州,但请从海上追剿倭寇。田侯如今兵强马壮,又携藏马镇大胜之威,对田侯来说应该不难,更不算僭越,引起地方不满或是引来朝廷责备。甚至,地方和朝廷都只会感激和敬佩田侯的乘胜追击,令田侯声誉更上一层楼。”

    “呵呵,姑娘你倒是考虑的够周全的,不去当我大新朝的丞相,都屈才了啊。”

    “田侯说笑了。民女不过是尽力而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天下大事,终究是靠朝廷,靠田侯这样的大人物。”

    田无期呵呵一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这伤,不会是在海州受的吧?你去追杀倭寇了?”

    素衣女子依旧是目光平静,声音清冷:“民女说过,灵犀阁有自己的道,为天下苍生尽心不落人后,也不会让田侯专美于前。”

    我靠,这妞够猛!

    听这意思,是一个人杀到倭寇窝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啊!

    这下田无期倒是对素衣女子有了很大的改观。

    毕竟这世界上多得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假道学。嘴巴选手自然容易当的。田无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嘴巴说得悲天悯人,实际上却是狼心狗肺的假仁假义之辈。

    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事情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因此,但凡是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本人一向慈悲为怀”,或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人,在田无期看来,都是该杀的奸邪之人。

    现在看来,眼前的女子倒是言行合一的真君子。

    一瞬间之中,田无期想了很多,最后却变成一句话:“一直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闻言轻笑,摘下了染上了一丝血色的面纱。

    “民女,刘亦凡。”